他抬起淚眼朦朧的臉,看著孫玄,哭得更加傷心:“我哥要是沒了……我……我肯定也活不下去……我那時候……那麼小……啥也不會……
肯定……肯定就餓死了……玄哥……是你……是你救了我們哥倆的命啊!”
他緊緊抓著孫玄的胳膊,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語無倫次地訴說著積壓在心底多年的感激和恐懼:
“玄哥……你的大恩……我李安……這輩子……都忘不了……我去了部隊……一定……一定拚命……混出個人樣來……以後……以後我一定……報答你……我給你養老……我……”
他的話顛三倒四,充滿了酒後的真言和少年人最質樸的感恩之心。
那場幾乎導致家破人亡的危機,雖然過去多年,卻始終是他心底最深的恐懼和最重的恩情。
孫玄看著他這副模樣,心裡也是酸澀不已。
他輕輕拍著李安的後背,像安撫一個孩子,低聲勸慰道:“好了,小安,都過去了,都過去了……現在不是都好好的嗎?
彆哭了,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去了部隊,好好乾,就是對你哥,對我,最好的報答……”
李平在一旁,看著弟弟痛哭流涕的樣子,聽著他提起往事,眼圈也紅了,他彆過頭去,用力眨了眨眼睛,端起麵前的酒杯,將裡麵殘餘的一點酒液一飲而儘,辛辣的滋味壓下了喉頭的哽咽。
小小的屋子裡,彌漫著酒氣、茶香,還有這濃得化不開的、混雜著離彆、感恩與深厚情誼的複雜情緒。
窗外的冬夜寒冷而漫長,但這間小屋裡的溫暖,卻足以照亮一個年輕人即將遠行的路。
夜深了,窗外北風呼嘯,卷著細碎的雪末,敲打著窗欞,發出沙沙的輕響。
煤爐子裡的火苗已經弱了下去,隻剩下一點暗紅的餘燼,頑強地抵抗著冬夜的寒意。
桌上的杯盤早已被勤快的小雅收拾乾淨,隻留下那壺濃茶,還在散發著最後一絲微弱的溫氣。
酒意和疲憊如同潮水般湧上,李安終究是撐不住了。
他趴在炕沿邊,起初還強撐著聽孫玄和李平說話,腦袋卻一點一點地,像小雞啄米。
最終,他還是沒能抵抗住酒精與困倦的雙重侵襲,身子一歪,滑到了鋪著舊褥子的炕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然而,身體睡著了,那被酒精釋放出來的、壓抑在心底深處的情感閘門,卻似乎並未完全關上。
他蜷縮著身子,眉頭微微蹙著,嘴唇不時嚅動,發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囈語。
起初,聲音很小,像是含在嘴裡。
孫玄和葉菁璿正準備起身告辭,聽到動靜,都不由得放輕了動作,側耳傾聽。
“……玄哥……謝……謝謝你……”斷斷續續的,帶著濃重的鼻音,像是在夢中與人爭辯,“……沒有你……我哥……就沒了……我也……”
他的聲音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仿佛在夢境中穿梭,回到了那些艱難的年歲。
眼淚無聲地從他緊閉的眼角滑落,浸濕了炕席上那一小塊顏色深沉的補丁。
“……哥……大哥……”他的囈語轉向了李平,帶著濃濃的哭腔和愧疚,“……我對不起你……讓你……吃了那麼多苦……彆人家……都有爹娘……就你……又要當哥……又要……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