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草北屯還籠罩在一片晨霧中。
曹大林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他猛地睜開眼睛,瞳孔在黑暗中迅速收縮。
多年的狩獵生涯讓他養成了睡覺時都保持三分警醒的習慣。
他一個鯉魚打挺從炕上坐起,右手已經本能地摸到了枕邊那杆56式半自動步槍冰冷的槍管。
"誰?"他壓低聲音問道,同時用腳踢了踢炕另一頭睡得正香的劉二愣子。
傻大個鼾聲如雷,嘴角還掛著口水印子。
"曹隊長!快開門!林場急事兒!"門外是個年輕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驚慌,還夾雜著牙齒打架的咯咯聲。
曹大林三兩下套上棉襖棉褲,光著腳踩在冰涼的地麵上。
十月底的長白山,夜裡氣溫已經降到零下二十多度,泥土地麵凍得跟鐵板似的。
他三步並作兩步去開門,木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冷風夾著雪粒子呼地灌了進來,門外站著個二十出頭的林場通訊員,頭上戴著沾滿雪花的狗皮帽子,呼出的白氣在眉毛上結了一層霜花。
小夥子臉色煞白,嘴唇凍得發紫,正不停地跺著腳。
"咋回事?"曹德海也從裡屋出來了,手裡提著那杆老獵槍,臉上的皺紋在煤油燈下顯得更深了。
老獵戶雖然年近六十,但耳朵靈得很,一點風吹草動都能驚醒。
通訊員喘著粗氣,白霧一團團地從嘴裡噴出來:"報告曹隊長!二道嶺子伐木區出大事了!工人們早上作業時,油鋸切了個樹倉子,驚出一頭黑瞎子!傷了三個弟兄,那畜生現在還在林子裡發瘋呢!"
曹大林心頭一緊,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季節的黑熊剛入冬眠,被驚醒後最是凶猛。
他二話不說,轉身就開始收拾裝備,動作乾淨利落,沒有一絲拖遝。
"爹,把我那子彈袋拿來。娘,烙幾張餅,我們路上吃。"他的聲音沉穩有力,透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李桂芝和小妹曹曉雲也被吵醒了,從裡屋探出頭來。小丫頭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紅頭繩都睡歪了,棉襖斜搭在肩上:"哥,咋啦?大半夜的..."
"沒事,你接著睡。"曹大林係緊狗皮帽子的係帶,又從牆上摘下子彈袋往腰上係。子彈袋是鹿皮做的,已經磨得油光發亮,裡麵整整齊齊排著三十發子彈。
灶房裡,李桂芝已經麻利地點燃灶火,往鐵鍋裡貼玉米麵餅子。鍋裡的豬油滋滋作響,香氣很快彌漫開來。老太太雖然心疼兒子,但知道輕重緩急,手上動作一點不慢。
劉二愣子這會兒也清醒了,正往彈匣裡壓子彈。這個憨厚的傻大個雖然平時反應慢半拍,但遇到正事從不含糊。曹德海從炕櫃底下摸出個小布包塞給兒子:"拿著,老山參粉,關鍵時候能頂一陣。"
院門外停著輛林場的解放卡車,發動機還冒著熱氣,排氣管噴出一團團白煙。曹大林和劉二愣子跳上車廂,卡車立刻轟鳴著衝了出去,碾得積雪嘎吱作響。車鬥裡堆著些伐木工具,兩人找了個相對乾淨的地方坐下。
路上,那個通訊員詳細講述了事情經過——天還沒亮,伐木班的工人們就在二道嶺子作業。老周頭兒帶著兩個徒弟在一棵枯柞樹旁下鋸,誰也沒注意到那是個熊倉子。油鋸一響,黑瞎子就衝了出來,當場把老周頭兒撲倒在地,肚子上劃開一道大口子。兩個徒弟上去救人,一個被熊掌拍斷了胳膊,另一個臉上被抓出了血道子。
"傷得重不?"曹大林檢查著槍械,頭也不抬地問。寒風呼嘯,吹得他臉頰生疼,但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