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曹大林當機立斷,一把拽起劉二愣子,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狂奔而去。三人剛退到岩石坡背麵,遠處就傳來陣引擎轟鳴——輛軍綠色吉普車正沿著乾涸的河床駛來。
回屯的路上,張建軍臉色煞白,將校呢大衣沾滿了泥雪。劉二愣子邊走邊揉胸口,嘴裡罵罵咧咧。曹大林走在最後,手裡攥著半截麻繩——繩頭上沾著暗紅色的血跡,不像是山羊的。
屯口的炊煙已經升起老高。曹曉雲抱著小鹿崽子等在老榆樹下,看見哥哥們就喊:"哥!娘燉了酸菜!"
曹大林摸了摸懷裡的山羊毛,突然想起邊防軍腳下的鐵絲籠。上輩子這年春天,公社確實丟過一批良種山羊,後來成了懸案。現在看來,怕是有人借著軍裝的掩護,在乾些見不得光的勾當......
清晨,公社大院裡的喇叭聲突然響起,聲音尖銳而刺耳,仿佛要刺破那籠罩著整個村莊的薄霧。
曹大林正蹲在磨盤旁邊,認真地擦拭著他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那槍管在晨光的映照下,泛出一層冷冽的藍色光芒。
就在這時,劉二愣子像一陣風似的衝進了院子,他身上的軍大衣下擺還沾著露水,顯然是匆忙趕來的。
“大林!”劉二愣子喘著粗氣喊道,“縣裡來人了,開的是挎鬥摩托!”
曹曉雲正在給一隻小鹿崽子梳理毛發,聽到劉二愣子的話,她猛地抬起頭,那對羊角辮上的紅頭繩也跟著一跳一跳的。
“哥,是不是來給我們發獎狀的呀?”曹曉雲一臉期待地問道。
然而,還沒等曹大林回答,從灶房裡飄出了一陣蒸窩頭的香氣。王秀蘭掀開鍋蓋,熱氣騰騰的蒸汽立刻模糊了她那原本就有些發紅的眼眶。
“兒啊,縣裡人咋又來了……”王秀蘭喃喃自語道,語氣中透露出一絲不安。
“不是好事。”曹德海從屋裡走了出來,他嘴裡叼著的煙袋鍋子裡,火星子一閃一閃的。老人那渾濁的眼睛,望向了北山的方向,緩緩說道:“昨兒個後半夜,我看到黑瞎子溝那個方向有車燈在閃。”
與此同時,那輛挎鬥摩托已經停在了屯口的曬穀場上,引來了一群孩子們的圍觀。從車上下來的中年漢子穿著洗得發白的警服,左臉有道疤,從眼角一直劃到下巴。
"曹大林同誌?"老魏的嗓音沙啞得像磨砂紙,"縣公安局的。"他掏出個紅皮工作證,內頁蓋著鮮紅的公章。
屯委會的土牆上新刷了白灰,"農業學大寨"的標語底下貼著張泛黃的地圖。老魏的手指在等高線間移動,最後停在一處標著紅星的地方:"這兒,就是你們看見吉普車的位置。"
曹大林眯起眼睛。地圖上的標記與記憶重合——乾涸的河床正是中朝界河,紅星位置離邊防哨所有五裡地。
"不是咱們的人。"老魏掏出包大前門,自己先點上一根,"哨所上周就報告說有可疑車輛越境,追到林子裡就沒了影。"
劉二愣子突然插嘴:"那倆當兵的,腰上彆著銅哨子!跟李根身上搜出來的一模一樣!"
老魏的眉毛跳了跳,從公文包裡取出個證物袋——裡麵赫然是個銅哨,哨身上刻著朝鮮文。"去年破獲的走私案裡截獲的,是那邊特種部隊的聯絡工具。"
灶房的門"吱呀"一聲響。王秀蘭端著茶盤進來,粗瓷碗裡的水冒著熱氣。老魏接過碗卻不喝,突然壓低聲音:"曹同誌,組織上需要你協助。"
曹德海的煙袋鍋在鞋底重重一磕:"魏同誌,我兒子就是個打獵的......"
"正因為是獵人。"老魏從懷裡掏出張照片,"認識這個嗎?"
照片上是頭死去的梅花鹿,鹿角被齊根鋸斷,腹部有個詭異的y形切口。曹大林瞳孔驟縮——上輩子他見過這種手法,是境外走私團夥取鹿茸的慣用方式!
"最近三個月,邊境線二十裡內丟了十四頭鹿,六隻熊。"老魏的聲音像淬了冰,"最可恨的是上周,紅旗屯老張家養的種馬......"
"種馬?"劉二愣子瞪大眼睛,"馬也偷?"
"不是偷。"老魏的疤臉抽搐了一下,"是取馬寶。"見眾人不解,他比劃了個掏挖的動作,"就是公馬的......那個。"
屋裡頓時一片死寂。曹曉雲懷裡的小鹿崽子突然"呦呦"叫起來,聲音在凝重的空氣中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