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這日清晨,草北屯的屋頂結了一層薄霜。
曹大林蹲在灶台前,正用樺樹皮引燃柴火。鐵鍋裡燉著昨晚剩下的野豬肉,咕嘟咕嘟冒著熱氣。他爹曹德海靠在炕頭抽旱煙,臉色比前些日子紅潤多了。
"大林啊,"曹德海突然開口,煙袋鍋在炕沿上磕了磕,"聽說你們找著參田了?"
曹大林往灶膛裡添了根柴:"嗯,在鷹嘴崖下頭,少說百十株。"
"那地方..."老獵戶眯起眼睛,"你爺爺在世時常去。"
鍋裡的肉湯突然沸騰起來,濺出幾滴在灶台上。曹大林手上一頓。上輩子他可沒聽爹提過這茬。
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劉二愣子風風火火闖進來,褲腿上沾滿泥點子:"大林!曲姑娘在屯口擺擂台呢,跟吳爺比認藥材!"
曹德海聞言笑了:"老曲家的丫頭,能耐不小啊。"
屯口的打穀場上已經圍了一圈人。曲小梅和吳炮手麵前擺著三排藥材,都用紅布蓋著。趙春桃當裁判,辮梢上的銅鈴鐺叮當作響。
"第三輪,"她掀開一塊紅布,"辨藥性!"
布下是幾株長相相似的草根。曲小梅隻看了一眼就開口:"左邊是穿山龍,味苦性溫,治風濕;中間是地榆,炒炭能止血;右邊是假貨,土名叫狗奶子,有毒。"
吳炮手捋著胡子點頭:"丫頭眼毒,我老頭子服了。"
人群爆發出一陣喝彩。曹大林卻注意到曲小梅腰間多了個鹿皮口袋——正是昨天在鷹嘴崖時母熊蹭過的那個。
"有發現?"他湊近低聲問。
曲小梅眨眨眼,拍了拍鹿皮口袋:"待會兒給你看個好東西。"
日頭爬到正午時,兩人借口采藥進了山。走到沒人的地方,曲小梅才解開鹿皮口袋,取出個油布包。掀開油布,裡麵是本發黃的小冊子,封麵上用炭筆寫著《獵熊要術》——落款竟是曹鐵山!
"這...你從哪找著的?"曹大林手都有些發抖。
"母熊帶我去的。"曲小梅指了指鷹嘴崖方向,"崖壁上有道裂縫,裡頭藏著個鐵盒子。"
翻開冊子,裡麵密密麻麻記著獵熊的訣竅:如何辨蹤、如何設伏、如何用草藥掩蓋人氣...最讓曹大林震驚的是最後一頁——上麵畫著"白胸脯"母熊的圖案,旁邊寫著"有恩於曹家,後世子孫不可傷之"。
"這熊...認識我爺爺?"
曲小梅點點頭:"我爺說過,當年曹爺爺救過一窩熊崽,母熊胸口有撮白毛。"
曹大林突然想起什麼:"那參田..."
"應該也是曹爺爺種的。"曲小梅指著冊子上一處模糊的記號,"看這個,跟參田裡的標記一樣。"
兩人正研究著,林子深處突然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曹大林立刻收起冊子,抄起獵刀。樹叢晃動,"白胸脯"母熊慢悠悠地走出來,身後跟著兩隻幼崽。
令人驚訝的是,母熊隻是看了他們一眼,就帶著崽子往山下走去——方向正是草北屯!
"它要乾啥?"曹大林緊張起來。
曲小梅卻笑了:"彆怕,這是要吃的來了。我爺說,受過人恩的熊會帶著崽子來認門。"
果然,母熊在屯口的老榆樹下停住,一屁股坐了下來。屯裡的狗嚇得躲進窩裡直哆嗦,孩子們卻好奇地趴在牆頭張望。
"我的娘誒!"王秀蘭正在院裡曬被子,差點從凳子上栽下來,"這...這咋整?"
曹德海拄著拐杖出來,眯眼看了看:"是它啊...大林,去倉房拿那塊鹹肉來。"
說來也怪,母熊吃完鹹肉,竟像家養的牲口似的,帶著崽子在屯外轉了一圈,又回山裡去了。這下可炸了鍋,全屯人都跑來曹家打聽緣由。
"老輩人的交情了。"曹德海含含糊糊地說,"這熊通人性,往後見著彆招惹就成。"
當晚,曹大林在油燈下仔細研讀爺爺的筆記。其中一頁記載著"熊脂膏"的做法——用熊油配七味草藥,能治老寒腿和咳血病。他眼前一亮:這不正是爹需要的方子嗎?
"想獵熊?"曲小梅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裡端著碗熱騰騰的薑湯。
曹大林點點頭:"要救命的。但不是這頭母熊。"
"算你有良心。"曲小梅把薑湯放在桌上,"往北三十裡的黑瞎子溝有頭獨居的公熊,傷過兩個獵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