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這天,草北屯下了場薄雪。曹大林蹲在自家倉房裡,正用鹿骨粉擦拭獵槍。鐵柱趴在旁邊的小板凳上,眼巴巴地望著他。
"爹,我也想去。"小家夥拽著他的衣角,黑葡萄似的眼珠滴溜溜轉。
"等你再長高兩拃。"曹大林揉了揉兒子的腦袋,順手把獵槍背到肩上,"去幫娘看弟弟妹妹。"
院門口,劉二愣子已經等著了,正跟張翠花拌嘴。這憨貨新做了雙鹿皮靴子,顯擺得不行,被媳婦罵敗家。
"大林!"劉二愣子看見救星似的竄過來,"吳爺說老鴰嶺那邊有鹿群,咱去碰碰運氣?"
曹大林點點頭。自從從遼省回來,屯裡人看他們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尤其是鄭隊長,逢人就誇他們立了大功,連縣裡都發了獎狀。
兩人剛要走,曲小梅追了出來,往曹大林懷裡塞了個布包:"新配的鹿哨,用榛木雕的。"趙春桃也不甘示弱,遞來個藥囊:"驅蟲的,山裡涼。"
日頭爬到樹梢時,五人小隊已經進了老鴰嶺。吳炮手打頭,花白的眉毛上結著霜花;曹大林和劉二愣子居中;小栓子和另一個半大小子殿後,負責背乾糧。
"看這兒。"吳炮手突然蹲下,指著雪地上的蹄印,"梅花鹿,還是群母的。"
曹大林仔細辨認。蹄印呈心形,前深後淺,步距均勻——確實是健康的母鹿群。更妙的是,雪地上還有幾處新鮮的啃食痕跡,說明鹿群剛過去不久。
"分頭追。"吳炮手做了個包抄的手勢,"大林往東,二愣子往西,我走中路。"
曹大林貓著腰鑽進樺樹林。84年的老鴰嶺還沒遭大規模砍伐,合抱粗的紅鬆隨處可見。他每走百步就停下聽聽動靜,時不時用鹿哨吹幾聲母鹿求偶的調子。
正走著,黑子突然豎起耳朵。曹大林立刻蹲下,隻見前方五十步開外的林間空地上,七八頭梅花鹿正在覓食。領頭的母鹿體型健美,身上的梅花斑在雪地裡格外顯眼。
曹大林慢慢舉起獵槍,準星對準了領頭母鹿的肩胛。正要扣扳機,樹叢裡突然竄出個黑影,"嗷"的一聲撲向鹿群!
"猞猁!"曹大林趕緊收槍。這畜生比家貓大兩圈,尖耳朵上兩撮黑毛,正齜牙咧嘴地朝鹿群示威。
鹿群頓時炸了窩。領頭母鹿一個騰躍躲開攻擊,其他鹿四散奔逃。猞猁緊追不舍,眼看就要撲倒一頭小鹿——
"砰!"
曹大林朝天放了一槍。猞猁受驚,轉身竄上鬆樹,轉眼沒了蹤影。那頭被救的小鹿卻嚇傻了,站在原地直哆嗦。
"去吧。"曹大林揮揮手。小鹿這才回過神,一溜煙跑沒了影。
"可惜了。"劉二愣子聞聲趕來,看著遠去的鹿群直搓手,"多肥的母鹿啊!"
吳炮手卻捋著胡子笑:"善心有好報。走,帶你們看個稀罕物。"
老人帶著他們來到一處背風的山坳。雪地上赫然有幾行特殊的蹄印——比梅花鹿的大一圈,步距更寬,而且有拖痕。
"馬鹿!"小栓子驚呼,"還是頭公的!"
曹大林蹲下細看。蹄印深而有力,說明體型不小;步距忽大忽小,像是在追逐什麼。他順著痕跡往前找,在棵歪脖子鬆樹下發現了團棕色的毛——是馬鹿蹭樹留下的!
"發情期。"吳炮手眯起眼,"這畜生正追母鹿呢,聽見槍聲躲起來了。"
五人循著痕跡一路追蹤。馬鹿很狡猾,專挑灌木叢走,時不時還來個急轉彎。有幾次眼看要追丟了,多虧黑子嗅覺靈敏,總能重新找到線索。
日頭偏西時,他們追到了一片紅鬆林。林間空地上,那頭雄壯的馬鹿正昂首挺胸地站著,足有三百斤重!它頭頂的鹿角像兩棵小樹,足足有八個叉!
"八叉茸!"劉二愣子激動得聲音都變了,"值老錢了!"
馬鹿察覺到危險,轉身就要跑。曹大林趕緊舉起鹿哨,吹出一串急促的求偶聲。這招果然管用,馬鹿猶豫著停下腳步,警惕地張望。
"砰!"
吳炮手果斷開槍。馬鹿一個趔趄,前腿跪地,但很快又站了起來,帶傷往林子裡衝。
"打偏了!"老人懊惱地拍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