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燈的火苗在曹大林眼底跳動,把那幅拓在糙紙上的地圖映得忽明忽暗。圓圈套三角的符號像個神秘的烙印,烙在每個獵人的心頭上。
"山神爺劃道兒了。"吳炮手嘬著旱煙袋,煙氣繚繞中眯起眼睛,"這記號俺年輕時在老參把頭那兒見過一回——那是光緒年間的事兒了。"
滿屋子的人屏住呼吸。徐炮喉結滾動一下,黑糙的手指點著地圖:"曹當家的,你給句痛快話。這玩意兒...真指著啥寶貝?"
曹大林還沒答話,屋外突然傳來白爪焦躁的低吼。緊接著是母熊沉重的腳步聲,震得窗欞嗡嗡響。兩隻熊一前一後堵在隊部門口,鼻翼翕動著朝北山方向張望。
"瞧見沒?"劉二愣子一拍大腿,"連牲口都明白事兒了!"
曹大林站起身,把地圖仔細折好塞進懷裡:"徐大哥,黑瞎子溝有多少杆槍?"
"能進老林子的,二十三杆!"徐炮挺起胸膛,"算上老幼,能湊四十號人!"
"草北屯能出三十杆槍。"曹大林目光掃過屋裡眾人,"可光靠槍不夠。得立規矩,劃地界,定章程。"
一直悶頭抽旱煙的鄭隊長突然開口:"大林說得在理。早年俺爺那輩,黑瞎子溝和草北屯為爭片獐子林,鬨出過人命。"
幾個老人跟著點頭,皺紋裡都藏著舊年恩怨。徐炮帶來的年輕獵戶們卻躁動起來,有人嘀咕:"合著是要吞並俺們屯?"
"放屁!"徐炮回頭罵了一句,轉臉對曹大林抱拳,"曹當家的,你劃個道道出來。要真能為子孫後代謀福,俺徐炮第一個跟你乾!"
曹大林走到牆邊,手指蘸了水在土坯牆上畫圈:"咱們立個"獵參盟"。一不論屯籍,隻認本事;二不壞山林,取之有度;三不藏私,見者有份;四守山規,禍福同當。"
"好!"吳炮手把煙袋鍋磕得啪啪響,"這才是老輩人的做派!"
徐炮眼睛發亮,卻又皺眉:"理是這麼個理,可獵場咋分?參地咋劃?總不能一窩蜂亂搶吧?"
"抓鬮。"曹大林從牆角笸籮裡抓出把苞米粒,"紅漆點的歸黑瞎子溝,黑漆點的歸草北屯,原色的作公產。"
老獵人們紛紛叫好。這法子最公平,全看山神爺的意思。兩個屯各派代表上前,眼睛瞪得溜圓盯著曹大林的手。
苞米粒撒進陶碗裡滴溜溜轉。徐炮緊張得額頭冒汗,突然拽住曹大林手腕:"等等!要是...要是抓著好地界的那屯遭了災,另一屯管不管?"
滿屋霎時靜了。曹大林深深看進徐炮眼裡:"剛立的第四條規矩——禍福同當。"
徐炮愣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朝著本屯獵人一揮手:"都聽見了?往後草北屯的兄弟餓肚子,俺們黑瞎子溝的米缸就不許滿著!"
抓鬮結果出來,黑瞎子溝抽著陽坡的鹿場,草北屯得了背陰的參穀。公產竟是那片出過血參的老禁地——這下誰也沒話說。
"成了!"徐炮興奮地搓手,"俺這就回屯取族譜!"
"且慢。"曹大林攔住他,"還得歃血為盟。"
老人們連連點頭。這是老規矩了,比白紙黑字管用。劉二愣子趕緊抱來壇燒刀子,曲小梅往酒裡撒了把朱砂。兩個屯的獵頭各刺中指,血珠滴進酒壇時,窗外突然刮過一陣山風,吹得門板哐哐作響。
"山神爺收契了!"吳炮手朝著北山躬身行禮。
眾人捧著酒碗來到屯口老鬆樹下。這鬆樹怕是有百年樹齡,樹乾得三人合抱,樹冠像把巨傘罩著草北屯。樹身上滿是刀刻斧鑿的舊痕——都是曆年盟約的見證。
曹大林和徐炮並排站定,酒碗舉過頭頂。獵人們跟著舉起碗,粗獷的趕山號子震得鬆針簌簌落:
"嘿——喲——!
鬆樹長青根連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