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灣的清晨霧靄未散，新買的“遼漁一號”木殼船隨著浪頭輕輕搖晃。曹大林赤腳站在濕滑的甲板上，手指蘸了蘸海水放進嘴裡咂摸：“鹹裡帶澀，是深水魚群的味兒。”
劉二愣子緊張地攥著舵輪，腦門子冒汗：“曹哥，這鐵家夥比拖拉機難擺弄多了！”旁邊鄭隊長叼著煙卷笑罵：“慫蛋！當年打野豬也沒見你怵過！”
船剛駛出避風港，天色陡然變臉。烏雲像打翻的墨汁潑滿天空，桅杆上的風向標瘋狂打轉。老漁民海爺扯著嗓子喊：“龍吸水！快下錨！”話音未落，丈高的浪頭就砸上了船頭。
“穩住舵！”曹大林一個箭步搶過舵輪，雙腿似紮根般釘在甲板上。他盯著浪湧的節奏，突然猛打方向：“順浪走！彆硬頂！”船身擦著浪尖滑過，舷板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徐炮抱著桅杆吐得昏天暗地，栓柱嚇得直念山神咒。曹大林卻眯眼望向前方：“看那海鳥！貼著浪飛的那群——底下準有魚陣！”隻見萬千海鷗像撒開的珍珠，正對著某片海域俯衝啄食。
風浪稍歇，曹大林立即下令下網。漁網沉入墨藍色的深海，網綱瞬間繃成弓弦。“好家夥！撞上大魚群了！”鄭隊長激動得煙頭燙了手。
起網時絞盤吱呀作響，網兜裡銀光亂迸。尺把長的大黃花魚擠擠挨挨地蹦跳，鱗片在陰天裡仍閃著金芒。劉二愣子抄起條肥魚直哆嗦：“娘咧！這魚夠俺家吃三天！”
“彆愣著！快裝艙！”曹大林吼著帶頭乾活。眾人七手八腳往冰艙填魚，魚血染紅了甲板。海爺突然跪倒朝東磕頭：“海神娘娘開恩呐！三十年沒見這般旺汛了！”
返航時晚霞燒紅了海麵。曹大林卻盯著雷達屏皺眉：“不對勁，魚群還在往南跑。”他忽然調整航向，“再下一網！追著魚屁股打！”
第二網更是驚人。除了黃花魚，竟撈上許多罕見的海鱸和馬鮫。栓柱從魚堆裡扒出個斑斕海螺：“曹叔！這玩意值錢不？”海爺搶過細看：“喲！胭脂螺！供銷社收五毛一個！”
船進港時燈火通明。聞訊趕來的漁民圍滿碼頭，看稀罕似的摸著滿艙漁獲。周衛東擠上前捶曹大林一拳：“行啊兄弟！頭趟出海就逮著金窩了！”
過秤時更是轟動。單船收獲三千斤黃花魚，創了漁港開埠記錄！會計撥算盤的手直抖：“按市價算...小一萬塊哩！”劉二愣子當場腿軟坐倒：“俺的娘！夠娶十個媳婦了！”
夜裡慶功宴擺開十桌。曹大林卻端著魚湯蹲在碼頭，望著漆黑的海麵出神。春桃悄悄過來添衣：“想啥呢？”他指向遠海：“魚群來得邪乎，像是被什麼趕著跑。”
更深露重時，守船的二愣子突然驚呼：“快看！海裡冒金光！”隻見船周的海水泛起奇異磷光，隱約有個巨大黑影繞船遊弋。海爺激動得老淚縱橫：“是鎮海老鱉！給咱送魚汛哩！”
次日清晨，曹大林在舵輪縫裡發現片鱗甲——非魚非龜，透著遠古氣息。他小心收進貼胸口袋，那鱗甲竟微微發燙，仿佛藏著海洋的心跳。
而漁港的布告欄上，新貼的捕撈狀元榜已換了名姓。頭名照片裡，曹大林站在魚山前微笑，身後是波濤萬頃的渤海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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