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子裡彌漫的桃色流言和孫二癩子帶來的那股銅臭歪風,像一層厚重的、令人窒息的陰雲,籠罩在草北屯的上空。曹大林一麵暗中讓劉二愣子加緊調查孫小翠事件的真相,一麵還要穩住合作社的日常工作,督促參園選址和前期準備的進度,心力交瘁。然而,就在他全力應對這暗流湧動之時,一場更加直接、更加卑劣的算計,如同淬毒的冷箭,射向了他最猝不及防的軟肋——他的家人。
事情發生在一個看似平靜的午後。曹大林正在合作社和曹德海、老會計幾人商議購買參籽的具體渠道和價格,春桃突然臉色煞白、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聲音帶著哭腔和前所未有的驚慌:
“大林!不好了!爹……爹讓孫二癩子那夥人給打了!”
“什麼?!”曹大林霍然起身,腦子裡“嗡”的一聲,旁邊的曹德海和老會計也震驚地站了起來。
春桃急得語無倫次:“就在……就在咱家老宅那兒!孫二癩子帶了好幾個人,非要強買咱家的宅基地和那幾畝自留地,爹不答應,他們就……就動手推搡……爹氣不過,跟他們理論,被他們推倒在地,頭磕在門框上了!流了好多血!娘嚇得直哭,栓柱哥他們已經把爹抬去公社衛生院了!”
一股冰冷的、如同實質的怒火,瞬間從曹大林的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拳頭攥得咯吱作響,指節因為極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孫二癩子!這個潑皮無賴!他竟然敢!竟然敢直接對他的父母下手!
老宅!那是他曹大林出生、長大的地方,承載著父母一輩子的心血和記憶!那幾畝自留地,是老人家精心伺候、賴以生存的命根子!孫二癩子竟然想強買?還動手打人?!
“王八蛋!”一向沉穩的曹大林,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眼神瞬間變得如同被激怒的豹子,冰冷、銳利,充滿了駭人的殺氣。他什麼也顧不上了,甚至沒來得及跟曹德海他們交代一句,猛地轉身,像一道旋風般衝出了合作社院子。
“大林!等等!彆衝動!”曹德海在後麵焦急地喊道,但曹大林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院門口。
曹德海頓足捶胸,對老會計急道:“快!快去叫吳炮手和劉二愣子!帶上幾個人,趕緊去公社衛生院!千萬彆讓大林做出啥傻事來!”
老會計也慌了神,連忙跑出去叫人。
曹大林一路狂奔,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去公社衛生院,看父親傷得怎麼樣!然後,去找孫二癩子算賬!什麼隱忍,什麼策略,什麼顧全大局,在這一刻,統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動他父母,就是觸了他的逆鱗!
他抄近路,沿著山腳的小道發足狂奔,獵人的體魄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儘致,速度快得驚人,路旁的樹木和草叢化作模糊的綠色影子向後飛掠。胸膛裡像是有一團火在燃燒,燒得他雙眼赤紅,呼吸粗重。
趕到公社衛生院時,他父親曹老蔫已經包紮好了,正躺在簡陋的病床上,額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隱隱還有血跡滲出,臉色蒼白,閉著眼睛,嘴唇哆嗦著。母親坐在床邊,不停地抹著眼淚,栓柱和幾個聞訊趕來的屯鄰在一旁守著,個個義憤填膺。
“爹!娘!”曹大林衝到床前,聲音沙啞地喊道。
曹老蔫聽到兒子的聲音,緩緩睜開眼睛,看到曹大林,渾濁的老眼裡頓時湧出了淚水,他掙紮著想坐起來,被曹大林輕輕按住。
“爹,您彆動,感覺咋樣?”曹大林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
“沒……沒事,就是磕了一下,有點暈……”曹老蔫虛弱地說著,緊緊抓住兒子的手,“大林啊……他們……他們非要買咱家的地和房子……那是咱的根啊……俺不賣……他們就動手……”
老太太也哭著說:“那個天殺的孫二癩子,帶著三四個人,凶神惡煞的,說你爹擋了他們的財路,不識抬舉……上來就推人啊……”
聽著父母帶著恐懼和委屈的訴說,曹大林感覺心像被刀割一樣疼,那股暴怒的火焰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吞噬。他強忍著滔天的怒火,安撫了父母幾句,讓栓柱他們好好照看,然後猛地站起身。
“大林,你要去哪?”栓柱擔心地問。
曹大林沒有回答,隻是用一種冷得掉冰碴的語氣問:“孫二癩子,現在在哪?”
“他們……他們打完人,撂下狠話,說讓你識相點,然後就坐車回縣裡了……”
回縣裡?想跑?
曹大林眼神一厲,轉身就往外走。剛走到衛生院門口,就撞見了急匆匆趕來的曹德海、吳炮手、劉二愣子,還有合作社的幾個青壯社員,個個手裡都拿著家夥,有的是獵槍,有的是鋤頭、棍棒。
“大林!情況咋樣?”曹德海急忙問道。
“我爹頭破了,在躺著。”曹大林言簡意賅,目光掃過眾人,“德海叔,你們來得正好,幫我照看一下我爹娘。愣子,吳炮,跟我走!”
“曹哥!咱去哪?乾他狗娘養的去!”劉二愣子眼睛都紅了,揮舞著手裡的“健衛8”步槍。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對!乾他娘的!敢動曹叔,反了他了!”其他幾個年輕社員也群情激奮。
曹大林卻抬手製止了他們:“都把槍收起來!這事,不能用槍。”
他目光冰冷地看向縣城的方向:“孫二癩子在縣裡。咱們去縣裡,找他‘講講道理’。”
他沒有選擇召集大隊人馬,隻帶了劉二愣子和吳炮手兩人。劉二愣子力氣大,性子衝,關鍵時刻能鎮住場子;吳炮手老成持重,經驗豐富,能在他衝動時起到勸阻作用。三人甚至沒坐馬車,而是直接徒步抄小路,朝著三十多裡外的縣城疾行而去。曹大林此刻心中憋著一股邪火,需要用這種近乎自虐的疾走方式來發泄。
一路上,三人都沉默著,隻有急促的腳步聲和沉重的呼吸聲在山路上回蕩。曹大林臉色鐵青,腦海裡不斷回放著父母驚恐委屈的麵容,回放著孫二癩子那囂張的嘴臉,殺意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衝擊著他的理智。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著對策。孫二癩子敢這麼明目張膽,背後肯定有人撐腰,很可能就是蘇曉曼和那個“王哥”。直接動武,固然解氣,但很可能落入對方的圈套,給合作社和自己帶來更大的麻煩。
他需要的是一個既能狠狠教訓孫二癩子,又能震懾幕後黑手,還不會授人以柄的辦法。
天色擦黑時,三人終於趕到了縣城。華燈初上,縣城的夜晚比白天多了幾分喧囂和迷離。曹大林沒有耽擱,直接讓劉二愣子去打聽孫二癩子可能落腳的地方。劉二愣子雖然愣,但在打聽消息方麵卻有點門道,沒多久就回來了,氣喘籲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