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那張被怒火扭曲的臉,在沈家村的閒言碎語裡,很快找到了新的發泄口。
她不再提那丟人現眼的束脩,轉而換上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逢人就抹眼淚,哭著說:“我那可憐的孫兒啊!他娘狠心,不讓他讀書,也不給他飯吃,這是要斷了我們沈家的香火啊!”
這話又狠又毒。
在看重子孫延續的村子裡,斷人香火,等於挖人祖墳。
一時間,那些原本同情沈桂蘭的女人,看她的眼神也變了味。
風言風語越傳越凶,終於在第三天清晨,變成了實實在在的挑釁。
一捆帶著汗臭的臟衣服,被扔在了沈桂蘭家門口。
那是沈永誌換下的衣裳,從裡到外,一件沒剩。
章氏這是在明擺著告訴全村人:你沈桂蘭就算分了家,也是沈永誌的娘,洗衣做飯,本就是你該乾的活!
院門“吱呀”一聲開了。
沈桂蘭走出來,看見那堆臟衣服,眼皮都沒抬,臉上一點火氣也沒有,平靜得像口深井。
她轉身回屋,不一會兒,拿出一塊小木牌和筆墨。
她在院門邊的牆上釘了顆釘子,把木牌掛了上去。
圍觀的人伸長脖子一看,隻見上麵寫著幾行字:“桂蘭繡坊,代洗衣物。衣服每件三文,被褥每件十文。先付錢,後取衣。”
人群裡響起一陣壓抑的抽氣聲。
這沈桂蘭,是不是瘋了?
給自家兒子洗衣服,還要收錢?
消息傳到章氏耳朵裡,她氣得差點背過氣去,立刻推著沈永誌就往這邊趕。
“去!讓她洗!我倒要看看,她敢不敢收親兒子的錢!”
沈永誌被一群人簇擁著,虛榮心又冒了上來。
他走到門口,一腳踢開那捆衣服,衝著緊閉的院門吼:“沈桂蘭!我是你兒子!還不快把我的衣服拿去洗了?”
院門又開了。
沈桂蘭走出來,目光掃過沈永誌,又看了看越聚越多的人。
她一句話沒說,蹲下身,默默開始撿衣服。
沈永誌以為她服軟了,臉上剛露出得意的笑,卻見沈桂蘭拿起他的外衫,當著所有人的麵數了起來:“一件,兩件,三件……一共五件,十五文。”
“你!”沈永誌臉上的笑僵住了,轉眼漲成了豬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