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康複園的玻璃窗，在走廊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條紋。崔燦燦抱著教案本，指尖還殘留著方才備課的溫度，輕快的步伐在寂靜的走廊裡回響。她今天要給哈哈上語言康複課，這是她跟哈哈相處半年來雷打不動的約定。
推開哈哈所在教室的門，崔燦燦臉上的笑容還沒完全綻放，就凝固在了嘴角。教室裡，一位陌生的女老師正蹲在哈哈麵前，用誇張的語氣引導他發音，哈哈坐在小椅子上，麵前的小桌子上擺著全新的教具。
“哈哈？”崔燦燦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哈哈聽到熟悉的聲音，猛地抬起頭，亮晶晶的眼睛瞬間蓄滿了淚水，他掙紮著從椅子上站起來，朝崔燦燦伸出手，奶聲奶氣地喊著：“崔老師！”卻被新老師輕輕按住了肩膀。
新老師站起身，禮貌地朝崔燦燦點點頭：“您是？”
崔燦燦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她強壓下滿心的疑惑，問道：“我是哈哈之前的康複老師，這是怎麼回事？今天不是該我給哈哈上課嗎？”
新老師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低聲說：“我也不太清楚，領導安排我今天接手哈哈的課程。”
崔燦燦轉身衝出教室，走廊裡的空調冷氣撲麵而來，卻無法驅散她心頭的燥熱。她掏出手機，顫抖著手指撥通了哈哈媽媽的電話。
“喂，哈哈媽媽，我是崔老師。今天哈哈換老師上課，怎麼沒人通知我一聲啊？”崔燦燦儘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
電話那頭傳來哈哈媽媽略顯不耐煩的聲音：“哦，崔老師啊，我們覺得孩子也該換換老師，換換環境了，這樣能得到更好的融合。不就是換個老師嘛，多大點事兒。”
“可是您哪怕提前跟我說一聲也好啊，我也好有個準備。”崔燦燦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哎呀，真不好意思，事情太多，我給忘了。”哈哈媽媽輕描淡寫地說道，“好了，崔老師，我這邊還有事，先掛了啊。”
“嘟嘟嘟——”電話掛斷的聲音像一記重錘，敲在崔燦燦的心口。她攥緊手機，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轉身朝主任辦公室走去。
主任辦公室的門虛掩著，透過門縫，崔燦燦看到主任正優哉遊哉地喝著茶，翻看報紙。她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主任，哈哈換老師上課，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通知我？”崔燦燦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憤怒。
主任放下報紙，推了推眼鏡，一臉無辜地說：“是嗎？可能是工作太忙，給忘了。你也彆往心裡去，這不是工作安排嘛。”
“忘了？你們都忘了？”崔燦燦隻覺得一陣荒唐，“我帶哈哈半年了，孩子的情況我最了解，說換就換，連個招呼都不打，這也太不把我們一線老師當回事了吧？”
主任的臉色沉了下來：“小崔，注意你的態度。這是園裡的決定，你要是對工作安排有意見，可以向上級反映。但現在，你必須服從安排。”
崔燦燦隻覺得渾身發冷，她看著主任那張公事公辦的臉，突然覺得無比陌生。走出主任辦公室，她漫無目的地在康複園裡走著。陽光依舊明媚，可她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暖。走廊裡，其他老師投來好奇的目光，竊竊私語的聲音不時鑽進她的耳朵。
“聽說崔老師帶的哈哈被換老師了？”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說換就換了。”
“肯定是工作沒做好，不然家長怎麼會換老師？”
這些議論像一根根細針，紮得崔燦燦眼眶發燙。她躲進衛生間，靠在冰涼的牆壁上，淚水終於決堤。半年來，她為哈哈付出了多少心血，隻有她自己知道。從哈哈第一次開口叫“老師”，到現在能簡單表達需求，每一點進步都凝聚著她的汗水和努力。可如今，她卻像個局外人，被毫無征兆地排除在外。
哭了好一會兒，崔燦燦才漸漸平靜下來。她洗了把臉，對著鏡子整理好情緒。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她決定找園長談談，為自己討個說法。
園長辦公室在康複園頂樓，崔燦燦站在門前，猶豫了許久才鼓起勇氣敲門。
“請進。”園長溫和的聲音從裡麵傳來。
崔燦燦推開門，園長正伏案工作，看到她進來，微笑著招呼：“小崔，快坐，找我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