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茶，阿昌開車帶他們前往廣州最大的建材市場。路上，宋明宇看著窗外飛速後退的高樓大廈和隨處可見的建築工地，忍不住問："廣州怎麼這麼多工地？"
"發展快啊！"阿昌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比劃著，"你看那邊，五年前還是農田，現在已經是cbd了。廣州每年新增人口幾十萬，不建房子住哪兒？不建商場怎麼消費？"
建材市場的規模讓宋明宇目瞪口呆。一眼望不到頭的商鋪，各種建材樣品琳琅滿目，客商絡繹不絕。
一上午他們逛了十幾家店鋪，陸曉銘的包裡已經塞滿了各種樣品和宣傳冊。中午在一家潮州菜館簡單用餐後，阿昌開車帶他們前往佛山。
"昌哥，你現在到底做什麼生意啊？"路上，宋明宇終於忍不住問道。在飛機上他向陸曉銘打聽過，陸曉銘卻說，“你見了麵自己問他啦！我們都是搞貿易，商品，傳統行業，他搞的那些電子，遊戲什麼的我講不來！”
阿昌笑了笑："什麼都做點。主要是一家遊戲開發公司，還有幾個網站，也搞一點房地產投資。"
"遊戲公司？怎麼搞的？你走的時候就說要搞互聯網，我一直好奇來著。。。。"
阿昌興奮起來，"回國後我就拉了幾個朋友創業，做網頁遊戲。你電腦裡網頁一打開彈出來的那種簡易小遊戲，我們公司做了幾十款了，開始家裡給了五十萬啟動資金，去年淨利潤已經四百七十多萬了。"
宋明宇瞪大了眼睛："這麼厲害？"
"趕上好時候了。"阿昌的語氣突然認真起來，"國內互聯網剛起步，做什麼都容易成。我那些同鄉發小，有賣電子的，有搞門戶網站的，現在個個都混得不錯。明宇，說真的，你們北方人太保守了，錯過多少機會啊。"
“搞遊戲公司，怎麼還能搞房地產？這兩樣也不搭嘎啊？”
陸曉銘拍了拍他的大腿，笑了：“你沒聽他說，搞一點，搞一點房地產的意思在我們廣東就是賺了錢去買一棟樓，或者蓋一棟樓，租出去啦！你以為像你們開源、林州，搞房地產得蓋一個小區才行喔？那要上下打點多少啊！”
說著說著，就來到佛山。
這裡陶瓷廠的規模超出了宋明宇的想象。現代化的廠房，全自動的生產線，展廳裡陳列著各式各樣的瓷磚樣品，從仿古磚到現代簡約風格應有儘有。
廠長老陳親自接待，帶著他們參觀生產線。"這款仿青石板是我們最新研發的，紋理逼真，很多古鎮改造項目都用這個。夏總第一次搞廣場鋪設，用的就是我家的磚，物美價廉，一炮而紅！"老陳指著一排樣品介紹道。
陸曉銘仔細檢查著樣品質量，不時詢問技術參數。宋明宇則被展廳另一頭的數字噴墨印刷技術吸引，看著工人在電腦上設計圖案，幾分鐘後就能打印到瓷磚上，效果栩栩如生。
"這技術太先進了！"宋明宇感歎道。
老陳得意地說："去年剛從意大利引進的，全國沒幾條這樣的生產線。現在做高端市場，技術不領先不行啊。"
參觀結束已是傍晚，老陳執意要請他們吃晚飯。飯桌上，推杯換盞間，老陳說起自己的發家史："我八十年代就開始做陶瓷，那會兒就是個小作坊。九十年代貸款買了第一條生產線，差點破產。現在想想，要不是當年敢拚敢闖，哪有今天？"
宋明宇聽著這些白手起家的故事，心裡泛起一陣又一陣的漣漪。
他想起父親從小對他的教育，總結起來，有三點：
"明宇啊，出門在外要記住三點。"宋黎民的聲音仿佛又在耳邊響起，帶著那種特有的體製內嚴肅腔調，"第一，不該說的話絕對不說；第二，不該做的事絕對不做；第三，"父親總會在這裡停頓一下，用鋼筆輕輕點著桌麵，"要注意影響。"
他突然意識到，父親教給他的那套生存法則——謹言慎行、明哲保身——在這個沸騰的新時代裡，竟成了束縛手腳的枷鎖。那些被反複灌輸的"注意影響穩字當頭"，此刻像一堵透明的牆，讓他看清了自己這些年如何在安全的牢籠裡，錯過了外麵世界的風雲激蕩。
回到廣州已是晚上十點，宋明宇的雙腳已經快溜達廢了，但阿昌說還有個地方要帶他們去。車子停在一家裝修豪華的ktv門前，門口停滿了豪車。
"給你們引薦幾個朋友，都是做酒店相關產業的。"
“改天不行啊？我感覺我現在沾床就能著。。。”
“誒？時間就是金錢，做生意，搞發展，哪有時間睡覺啦！這點體力都沒有，還想賺大錢？”
宋明宇被阿昌一巴掌推進包廂，包廂裡坐了七八個人，見他們進來紛紛起身相迎。
阿昌一一介紹：做衛浴設備的張總、經營酒店用品的李姐、專攻室內設計的王總監...每個人遞過來的名片上都印著令人咋舌的頭銜。
更讓宋明宇驚訝的是，這些人談論生意的熱情和專業。李姐對國際酒店用品如數家珍；王總監隨身攜帶著筆記本，裡存著上百個酒店設計案例；就連看起來最年輕的張總，談起衛浴行業的發展趨勢也頭頭是道。他最近覺得身邊最厲害的人是夏總夏明嬋，沒想到來了廣州，人人都是夏明嬋。
"陸經理，你們賓館改造預算多少？"王總監遞給他一杯茶，隨口問道。
陸曉銘說了個數字，沒想到對方搖搖頭："這個預算在北方可能夠，但在廣州連中檔都算不上。現在客人眼光高了，裝修不上檔次留不住人。"
"是啊，"李姐接話，"我們給四季酒店供貨，他們一條浴巾都要幾百塊。現在高端客戶講究的就是這個。"
宋明宇聽得一愣一愣的。上半年，他們還在為是否更換差價40元的毛巾、床品而爭論不休。
淩晨兩點，當他們終於回到酒店時，宋明宇的腦子還在嗡嗡作響。這一天的所見所聞像潮水一樣衝擊著他固有的認知。
"怎麼樣，大開眼界吧？"電梯裡，陸曉銘笑著問他。
宋明宇點點頭，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他站在窗前，望著廣州璀璨的夜景，突然明白了阿昌說的"遍地是金"是什麼意思。這座城市裡，每個人都在奔跑，都在抓住每一個可能的機會。而他，似乎一直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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