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又下了一場大雪,在天亮後才停下。
寶根一大早就帶著本子和一群院裡的孩子在附近的大槐樹地下溜達。
有的在溜冰,有的在打雪仗,還有幾個拿著杆子敲屋簷下冰淩準備當冰棍添的。
大部分孩子都已經被家裡換上了過年的衣裳——補丁最少、式樣最新的。
但林家的孩子從寶根開始都換回了前幾天穿的那套。
寶根是因為他愛鑽狗洞,所以柳茹茵索性讓他過年那天再穿好衣裳,又為了公平起見,讓兩個小的也跟著寶根一起保持“艱苦樸素”。
五歲的擁軍無所謂,隻有七歲的愛紅恨死了寶根——周邊的女孩子都有新衣服和新頭繩!!!
寶根找了個借口單獨跑到一邊,很快他又鑽回黑市巷子裡,把昨晚的那些東西全部塞回了井裡。
直到巷子兩頭又響起了忐忑而紛亂的腳步聲,他這才抽身離去。
他隻是個八歲的孩子,又不是救世主,誰多拿誰少拿甚至全部損失,他可管不了。
寶根認為自己體格太小,承擔不起太大的責任,所以他決定還是先看看這天本子上更新的塗鴉吧。
小鏡子一照,鏡子裡出現的居然是一串寫得很小的文字——小到這些字哪怕寫在一張指頭長的紙條上也略顯空曠。
【昨晚公安對我這裡西邊的小巷進行了突襲,看著是抓倒賣物資,但明顯是在虛張聲勢,而且被抓走的兩人有些可疑。我這疑似被監控,暫時停止聯係。鼴鼠,同時馬上清查小組是否有人員失聯或者斷聯超時的情況。另,新的聯係方式在南月牙胡同西邊第三棵大李子樹朝南樹根下頭——貓頭鷹。】
寶根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
——我上一秒還說自己的體格小,承擔不起太大責任來著,本子你就給我來這一出?!
.....
柳茹茵小心翼翼在揉麵。
裡屋的棉被簾子和門都被關得死死的。
她擔心院裡的鄰居們來串門子看見。
不是大院裡大家關係不好。
而是在這年月,人人野菜都吃不夠的時候,你家卻能吃白麵,那也太遭人恨了。
柳茹茵之所以奢侈的連續兩天用白麵,是因為林叔明天就要趕回礦上去加班,直到正月十三才能回來。
她是想讓乾重體力活的林叔在這幾天吃好一點。
柳茹茵一邊和麵一邊注意著外間的動靜。
兩個小的都被大哥帶去隔壁賀家玩去了,就剩下一個寶根在外間安靜的待著。
這小子上午出去了一趟回來後就安靜了很多。
拿著幾張老報紙在那裡裁裁剪剪的,說是要剪出個花來。
大春前前後後來喊了他三回都沒喊走。
真的難得這小子還愛這個。
——嗯?外頭怎麼有煙味?
柳茹茵拍拍手上的白麵,掀開棉被簾子一看,寶根不知在爐子裡燒了什麼,弄了一屋子的煙。
“你小子又皮癢了?擱著燎屋子呢!!”
寶根嘻嘻一笑。
“二姐,我剛才發現我還是不太適合剪東西,剪出來的東西見不得人,隻能毀屍滅跡了。”
也不等柳茹茵繼續追問,他舉著本子又衝了出去,下一秒又衝了回來——忘記戴帽子了。
“二姐,我去看看大春什麼事找我啊~~~。”
啊字拖得很長,很快就到了大院門口,可見這小子跑得有多快。
寶根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找大春,而是一溜煙的跑去了地安門大街北邊的南鑼鼓巷。
過去之前還找了個地方把衣服帽子換了下。
他在南鑼鼓巷找了個人少地方的郵箱,隔著手套把一封信塞進了郵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