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根手裡抓著一把法蘭糖,坐在林叔辦公室外頭的椅子來回晃動著腿。
和他撞在一起的外國男人,正是和布簾廠、外貿部門有糾紛的埃爾。
坐在門外椅子上的寶根豎著耳朵在聽裡頭林叔和埃爾的對話。
講實在的,兩輩子下來寶根都沒親眼見過說龍國話如此流利的外國人。
上一個還是視頻裡刷到的那個曹賊,一口京城腔調那叫一個正宗。
但這位埃爾更厲害,他們兄弟從二戰後就開始在龍國做生意,不光京城話說的溜,還會津門話。
埃爾對小孩子很有紳士風度,扶起寶根的時候還塞了幾顆花裡胡哨的糖果,後來一聽寶根是林叔的侄兒,這幾顆瞬間變成了一把。
寶根看了看手裡的糖。
——我不會是史上最小的受賄犯吧?
埃爾這個人讓寶根很感興趣,因為這個人坐在林叔辦公室裡滔滔不絕,但談的都是京城的各種趣聞和小道消息。
就連林靖遠這麼不太善於言辭的人,也和他聊的非常愉快。
雖然埃爾句句沒提那批貨的事,但寶根判斷這家夥是絕對很懂龍國人心態的,這種聊天方式才是真正的讓人為難。
雖然林靖遠的警覺性很高,但也對埃爾說的那些事極感興趣——這老外說的事都很有分寸,一點也不觸及敏感話題。
就連門外的寶根也在這番對話裡漲了不少知識。
例如,如今的龍國和法蘭國其實還沒建立正式關係,所謂的“大使館”其實是個貿易辦事處,外貿部門和辦事處人員私下稱呼大使館,不過為了麵子上光鮮罷了。
而埃爾的弟弟就在辦事處工作——正是定製國際象棋的那一位。
除了京城裡的趣事,埃爾還主動介紹起國際上最新的布料、簾子流行趨勢等話題,讓有心結束這次談話的林靖遠根本舍不得終止。
埃爾明顯深諳和這些龍國乾部打交道的方式,這些乾部最喜歡的就是各種有用的訊息和知識,你要是給禮物,說不定還會被翻白眼。
和49年之前的那些人完全是兩個極端。
廠裡的女工們都在盯著辦公室的方向,眼裡的愁緒一覽無餘。
新來的林乾事麵對埃爾這個老油條,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寶根把糖收起來,一頭鑽進了車間裡。
布簾廠的車間裡既沒有機器也沒有電器,加上現在處於完全停工的狀態,剪刀工具什麼的都已經收好,所以女職工們也隨著寶根去了。
誰讓他是林乾事的侄兒呢。
寶根在幾個車間裡穿來穿去,最後在第三個車間找到了他想看的東西。
一個木架子上掛著兩個小小的窗簾樣品,高約六十厘米寬約一米左右,是白色和淡藍色的進口棉布料子。
簾子的樣式是帶褶皺的,比寶根在後世公交車上看到的公交車窗簾要更規整和精致。
哪怕是以寶根上輩子的眼光來看,這些公交車窗簾也不是一般的普通公交車能夠用得上的。
足以說明布簾廠的女職工們在生產上是極為用心的,手工技藝也是極為不錯的。
隻是可惜這樣大小的公交車窗簾幾乎已經沒了改做其他商品的餘地。
因為這是進口的棉布,成本昂貴,如果改做其他價格低廉的布製品,其中虧損的外彙足以讓任何人夜夜難以入睡。
摸索著這兩條窗簾的材質,寶根慢慢的陷入了沉思。
其實他腦子裡已經有了隱隱一個念頭,隻是總覺得還差了一層窗戶紙沒有戳破。
“呀,寶根,你在乾嘛?”
寶根萬萬沒想到伊白梅同學居然還是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