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道。
風洛想不出自己還能說出些什麼,於他而言,他能說的沒有愛,隻有恨。
他苦笑一聲,就著剛才的姿勢又坐了下來,入口的酒竟然變得有些苦澀。
身邊的人發出微弱的呼吸聲,似乎已經睡著了。
鶴縣的月亮也圓的很,比青梧城的還要圓。
“我...我的故鄉也在青梧城...”
說這話時,他聲音極輕,輕的連自己都聽不見。
“可...”他頓了頓,回頭又看了話眠一眼,像在確認她是不是真的睡了。
見話眠還保持著這個姿勢,他喉嚨上下一滾,嗓音低的幾乎隻剩下氣音,又接著道:
“...我討厭那個地方,我巴不得青梧城的人全死光。”
“風家的人最該死。”
他胸口發悶,又想起當年的事情。
青梧城的中元夜,滿城河燈飄的如星河倒泄,他四歲,剛能記事卻還什麼都不懂的年紀。
他不記得青梧城當年的模樣,也不記得那晚的河燈有多漂亮。
他隻記得,風府的人將他娘送進了竹籠中,一群人裡,他看到最高高在上的一雙眼睛,帶著蔑視,嘲諷,得意。
眼睛的主人一邊命人將關著他娘的竹籠沉進湖裡,又一邊命人押著年幼無知的他跪在湖邊看著他娘的下場。
竹籠浸水的那一刻,那人負手立在石階最高處,欣賞著他娘的死亡。
湖麵水花四濺,哭聲,鐵鏈聲直鑿進他的耳朵。
“看到了嗎,賤人就該是這個下場!”
一雙繡花軟靴停在他麵前。
“賤人的孩子自然應該被處死,但我身為風家主母,自不會做這般殘忍之事,就把他帶回去,給我兒當個下人吧。”
虛偽假麵,這便是風家主母的嘴臉。
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風洛捏碎手裡的酒壇,扣在屋簷上,低聲笑起來。
卻是皮笑肉不笑。
他在青梧城的日子,一天都不敢忘。
“你醉了,回去吧。”
風洛低頭又看向話眠,她絲毫沒有要醒來的意思,他的心也安靜了下來。
確定了方才的話,她一句都沒聽到。
他輕拍了幾下話眠的胳膊,卻見話眠側了側身,不安分的轉了過去,似乎是睡著了。
“罷了...”
他俯身,長臂穿過她的膝彎與後背,用了用力,乾脆將人一把抱起,輕踮腳尖從房簷上飛下來,把人帶回了屋子。
他進屋子也不點燈,就借著屋外的月光,將話眠小心放在床榻上。
還順手扯過旁邊的薄被,蓋在她身上。
被角掠過她下巴時,話眠無意識的蹭了蹭,這舉動落入風洛眼裡,更像是貓了。
他半蹲著看她,心想怎麼會有這樣的人。一點都不知道防備,就這麼大剌剌的睡著了。
但片刻後,他起身,屋裡的門“吱呀”響了一聲後,似乎是怕吵醒床上的人,又被輕輕的關上了。
屋裡越發的安靜,床上的人輕輕動了動,將方才蓋到她身上的被子攏了攏,翻了個身。
一雙眼睛就這麼圓溜溜的睜開了。
說她是貓果然沒錯的。
話眠淺淺呼了一口氣,微眯起眼,她從小就偷喝她爹的酒,一喝就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