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清泉看了他一眼,從一個物證袋裡,將那個被劃出白痕的軸套遞了過去。
杜宇澤接過那個沉甸甸的金屬件,轉身走進一間無人的小會議室。
“老龐,這小子靠譜嗎?”李衛國看著杜宇澤的背影,問龐清泉。
“張廠和王主任都信他。”龐清泉回答,“我們就信一次。”
會議室裡,杜宇澤把門反鎖。
他將那個冰冷的軸套放在桌上。
【係統,掃描該零件的全部製造工藝痕跡,與JY1標準件的工藝流程數據庫進行交叉比對。】
【指令接收。正在進行微觀形貌掃描……加工刀痕分析……殘餘應力檢測……】
一連串的數據流在杜宇澤的腦海中閃過。他仿佛看到了一台機床在運轉,一把錯誤的刀具,在以錯誤的轉速和進給量切削著這塊金屬。
【比對完成。發現37處工藝異常點。】
【綜合分析:該零件未使用高精度金剛石磨頭進行最終精加工,其表麵加工痕跡符合硬質合金刀具特征。刀痕路徑模擬指向:第三車間,第四工段,CNC7號數控機床。】
【進一步數據關聯:調取CNC7號機床近期操作日誌。發現一筆與該零件加工時間高度重合的非正常加班記錄。操作員:劉全。】
杜宇澤的瞳孔收縮。
劉全。
【係統,調取劉全的人事檔案及關聯信息。】
【劉全,47歲,高級技工。近期有大額不明資金流水,並與多個線上賭博平台存在關聯。社會關係網絡中,存在與‘田偉軍’舊部下屬的間接聯係。】
田偉軍。這個名字像一根毒刺,紮進了杜宇澤的記憶裡。前世,正是這個競爭對手,用各種卑劣的手段竊取了他們的技術,最終導致了整個項目的失敗。
原來如此。
杜宇澤打開門,走了出去。
龐清泉和李衛國還在原地等他。
“怎麼樣?”
“我不用看圖紙,就能判斷,”杜宇澤舉起那個零件,“加工這個零件的機床,不是我們用來生產高精度航空部件的母機。它的加工精度不夠。”
李衛國接過零件,湊到光亮處,眯著眼看了半天。“沒錯。這活兒糙了。收刀的地方,有點毛刺。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高手,但是個野路子高手。”
“能鎖定是哪台機床嗎?”龐清泉問出了關鍵。
“第三車間,專門加工地麵保障設備的那片區域。”杜宇澤說得斬釘截鐵,“那裡的機床,精度達不到航空級要求,但用來做這種以假亂真的東西,足夠了。”
李衛國猛地一拍大腿:“三車間的CNC7!我就說這刀痕眼熟!那是台老舊型號的國產機,脾氣怪得很,整個車間就一個人能玩得轉!”
“誰?”龐清泉的筆已經在本子上下滑。
“劉全。”李衛國幾乎是和杜宇澤同時說出了這個名字。
兩人對視一眼。
龐清泉合上本子。“走,我們去會會這個劉全。”
三人正要動身,王振卻從走廊另一頭走了過來。他沒有看龐清泉和李衛國,徑直走到杜宇澤麵前。
“宇澤同誌。”
“王主任。”
“你的‘直覺’,非常準。”王振的語氣聽不出喜怒,“我很好奇,你的下一個‘直覺’,會指向哪裡?”
杜宇澤感覺一股壓力籠罩了自己。王振的興趣,像一把手術刀,試圖剖開他的大腦。
“我的下一個直覺是,”杜宇澤一字一頓,“這個劉全,隻是一個被推出來的棋子。一條被拔掉牙的狗。”
王振沒有再說話,隻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龐清泉看著王振的背影,又看看杜宇澤,低聲說:“你小子,膽子不小。”
李衛國則重新撿起了他那把最重的扳手,扛在肩上。
“管他什麼主任部長,”他甕聲甕氣地說,“先去把那條狗的窩給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