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巨大的會議室裡,空氣凝固得像鉛塊。
“天弩”項目的核心成員悉數到場,一張張熟悉的臉孔上,此刻都寫滿了驚疑與不安。他們交頭接耳,猜測著這場深夜緊急會議的緣由。沒人知道陳工已經被帶走,隻當他缺席。
門開了。高建軍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杜宇澤。
所有議論聲戛然而止。
“各位。”高建軍站到主位前,雙手撐著桌麵,“長話短說。今天下午的試飛,是一次蓄意的破壞行動。”
會議室裡一片死寂,隨即是壓抑不住的嘩然。
“破壞?”一個負責動力係統的總工程師站了起來,“不可能!我們檢查了所有數據,是襟翼驅動電機過載!”
“那不是故障。”高建軍打斷了他,“是人為。執行人,是陳工。”
這個名字像一顆炸彈,在人群中引爆。沒有人願意相信。陳工,那個勤勤懇懇,在項目裡待了十多年的老實人,會是間諜?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有人質問。
“為了錢。”高建軍的回答簡單而殘酷,“他出賣了‘天弩’的數據,換取他女兒在海外的治療費用。”
他沒有提及細節,但這兩句話已經足夠。同情、憤怒、鄙夷、惋惜,複雜的情緒在每個人臉上交織。信任的鏈條上,一個環節的斷裂,讓所有人都開始懷疑彼此。
“人,已經被國安部門控製。從他嘴裡,我們得到了一個代號。”高建軍環視全場,“禿鷲。”
他停頓了一下,讓這個詞沉入每個人的心裡。
“一個專業的情報組織。他們的目標,就是‘天弩’。從現在開始,成立專項行動組,代號‘捕鷲’。由我總負責,廠保衛科、國安三局聯合行動。”
他的手指向了角落裡的一個中年男人。那人身材不高,但敦實硬朗,皮膚黝黑,穿著一身半舊的藍色工裝,與會議室裡的白襯衫們格格不入。
“龐清泉,保衛科科長,負責所有地麵行動和人員排查。”
龐清泉站了起來,對著眾人點了點頭,動作簡短有力。
“杜宇澤,”高建軍又看向另一邊,“負責技術支持,情報分析。”
“等一下。”龐清泉開口了,聲音沙啞,像砂紙磨過木頭,“高部長,我有疑問。”
高建軍示意他說。
“陳工在我們廠裡十幾年,檔案清白,政審次次都過。他是怎麼被策反的?我們的防諜反滲透工作,每周都在強調,難道都是廢紙?”他的話,與其說是疑問,不如說是質問。保衛科的臉,被這件事打得生疼。
“他們的手段比你想象的更隱蔽。”杜宇澤替高建軍回答了,“他們沒有直接接觸陳工,而是利用了他女兒的病。通過一家海外醫療谘詢機構,向他推薦了美國一家醫院的所謂‘臨床試驗’,然後以‘慈善基金’的名義,精準地支付了每一筆費用。陳工甚至可能沒見過任何一個‘禿鷲’的人。”
龐清泉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花幾十萬美金,就為了策反一個工程師,換一次返航?”
“這不是一次性的交易。”杜宇澤否定道,“這是一筆投資。他們要的不是讓飛機返航,而是通過這次可控的‘小故障’,測試陳工的服從度,並建立一條長期、穩定的情報通道。這次是數據,下次可能就是核心圖紙,甚至是破壞性的植入程序。”
“紙上談兵。”龐清泉哼了一聲,毫不掩飾他的輕蔑,“你一個搞電腦的,懂什麼叫策反?”
“我不懂策反。”杜宇澤的反應很平靜,“但我懂數據。陳工已經交代了他們的聯絡方式。”
“是什麼?”龐清泉追問。
“死信箱。”
這個詞一出,龐清泉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些。這是他們熟悉的老派間諜手法。
“地點呢?”
“市區,解放路和中山路交叉口,廢棄的3號郵筒。”
“很簡單。”龐清泉立刻有了方案,“派人二十四小時蹲守,誰去投遞,就地抓捕。帶回來,我有的是辦法讓他開口。”
“不行。”杜宇澤直接否決。
會議室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兩個人的對峙上。
“你說什麼?”龐清泉以為自己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