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台右側的寬階簷上,堆著一大堆鍋、碗、瓢、盆等什物,樣式多得像一個雜貨店。
這些器物都是賈新河從那些偷煮食物的人家繳來的,當然,食物端到營部就被人吃掉了,空留下這麼三五幾百件發黴發綠的器物,抬眼望去就像遠古時代的一些遺物。
雜物裡,最惹眼的是一隻爛了邊的鋼盔,這鋼盔本身就是一段曆史,他讓太平鎮的人們想起了一九四九年白軍駐進柳家祠堂,那血淋淋的鏡頭在人們的記憶中清晰得就象昨天剛剛發生。
這鋼盔就是白黨最後一撥兵匪在柳家祠堂的遺留和見證。
鋼盔原先當然不是這個樣子,原來的鋼盔瓦藍瓦藍光可鑒人,那青天白日徽更是十分醒目。
當年柳家祠堂持柳金源一家躲兵回來,柳超男在柴堆裡發現這個鋼盔,她母親胡氏看來看去感到特彆稀奇,就偷偷地藏了起來。
它躲過了大煉鋼鐵,直到公共食堂後期,它才現身,被胡氏當作煮糠煮菜開小灶的一口鍋。
去年大年三十晚上,胡氏將自己的偷偷喂養了一年卻隻有一斤多重的雞殺了,用一個爛搪瓷盆、三張瓦糊了一個簡易的灶,躲在空空如也的大糧倉裡,用鋼盔燉雞。
雞燉熟了,滿屋飄香,惹得柳青青和弟弟柳小龍不停的流口水,巴不得馬上就能喝到雞湯吃到雞肉。
就在這個時候,賈新河象一條狗一樣、呼著鼻子貓著腰進了屋。
看見糧倉門口端站著的柳青青和柳小龍,心裡就明白怎麼一回事了。
他幾步竄過去鑽進倉裡,一把拉開正小心添著柴禾的胡氏,然後端起鋼盔:
“這還了得?你個婆娘膽子也不小,上麵再三強調不準開小灶,狗日你們偏要開,整條街就你們同政府唱反調。”
“過年政府給每人加了二兩米供應了三兩豬肉一斤白糖,你們還不知足。”
賈新河一邊罵,一邊用他那長衣襟包了鋼盔的邊沿端了就走。
這個時候老實的柳金源走過來,賈新河便惡狠狠地對他吼道:
“狗日的柳金源,立即跟我到營部!”
胡氏慌了,趕緊求饒:“營長,這大年三十的,天黑地凍,你叫他去營部做啥子喲!求了放過金源吧!”
賈新河道:“有物證但沒有人簽字畫押,到時候狗日的會說我冤枉你們。”
胡氏哀求道:“賈營長,我錯了,我承認還不行嗎,任何時候我都承認這鋼盔是我的就對了嘛!”
“好,狗日的親口說的,到時候彆不認黃!”賈新河照了電筒,端了那隻盛著香噴噴雞湯的鋼盔揚長而去。
此刻的柳金源並不想看到鋼盔,畢竟在他的心目中這件事並不光彩,是在同政府作對,所以便不打算領回它。
站在柳金源身旁的柳青青看見了那足可同“文物”媲美的鋼盔,馬想起了去年大年三十晚上的情景。
在那饑荒的年代,煮熟的雞兒都飛了,這給十三四歲的柳青青留下了極為深刻而又難忘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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