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鄭花花見柳青青撥弄著厚厚一本《石頭記》,兩眼紅濕,於是靈機一動,反唇相譏。
柳青青一聽,滿臉正經地說:“煙火烤的,莫亂說,黛玉哭葬花,我柳青青可不哭葬書,這是原則問題,是立場,開不得半點玩笑。”
鄭花花白了柳青青一眼,扔了棍子賭氣走到一邊。
這時,工作組那個漂亮的姑娘白玉從對麵來到柳青青的身旁,歎口氣說:“我原以為書是很容易燒的,想不到這麼難,看來一兩天都燒不完燒不透。”
“燒不完就慢慢燒,我們有的是時間!”柳青青嗬嗬一笑:
“白乾部,你怎麼不去吃飯,黎組長他們都去了。”
白玉是隨同黎克佳一起駐紮太平鎮的四清工作組成員,長得清秀俊俏,雖然在城裡長大,但是卻沒有城裡大小姐的壞脾氣,同太平鎮的男女青年相處甚為融洽。
“什麼乾部,叫我姐得了,”白玉笑了笑道:“哎啊,人家黎組長是領導,他去吃飯是應該的,而我得負責燒完這些書!媽也,也不知燒到啥時候?”
“總比寫快得多,《石頭記》曹雪芹花了大半輩子才完成半部。”柳青青道。
“你也讀過《石頭記》?”
“不瞞你說,這裡麵好些書我都讀過,剛上初中就讀了《石頭記》,後來又仔細的讀了《紅樓夢》,反複看了幾遍,我最恨的是賈政!”
柳青青扔掉棍子,蹲在地上對著烈火說。
白玉見柳青青蹲下,她也跟著蹲下,鬼笑著低聲問:“我也恨賈政,那你喜歡哪個呢?是林妹妹還是寶釵?”
“兩個都不喜歡,我最喜歡劉姥姥。”柳青青拍了拍手,笑著道:“白乾部,既然你親自來了,我們就回家吃飯了。”
柳青青眼睛一眨,吳詩文和鄭花花就跟著他走了。
吃過午飯,下午兩點多鐘,柳青青等人相繼來到禹王宮,工作組隻有白玉在了,她對太平大隊團支書羅尚和道:“你那班人的任務完成得怎樣了?”
團支書羅尚和高瘦,二十五六歲,因患肺結核尚未結婚。
他咳咳喘喘地說:“上午就砸完了,隻是還沒清掃完畢。”
這時賈仁慈怒衝衝來到白玉麵前,將幾本書往地上一擱:“白同誌,你們還培養吳詩文入黨?他競將這些黃色書籍又偷了回去,幸好被我逮住了。”
柳青青瞟了一眼,地下的書正是上午吳詩文要求自己幫忙偷出來的那幾本,他趕緊把賈仁慈拉到一邊,低聲道:“慈哥,吳詩文愛書心切,放他一馬吧!”
“誰是你慈哥?”賈仁慈瞪著柳青青道。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當年的結義,當年半張豆腐乾的義舉故事,皆隨著時間風消雲散。
白玉撿起一本《石頭記》,很隨便的翻了翻,然後問賈仁慈:“這事你給黎組長和常增誌同誌彙報過了嗎?”
“報告白同誌,黎組長和常同誌的門關著,可能正在午休,我沒有打擾他們,直接到這裡來了,我早就說過吳詩文是假積極,是機會主義分子。”
賈仁慈一邊說一邊斜著眼睛看著一聲不語的柳青青。
“好,你的表現很好,”白玉點點頭:“你繼續發揚,這件事我們會嚴肅認真處理!”
她掏出本子逐一登記了地下的書名,然後將它們一本一本地扔進熊熊的大火之中,賈仁慈這才滿意的走了。
柳青青抽了個空檔也溜了。
傍晚時分,忙了一下午的白玉發現柳青青不見了,便四處尋找,當她推開曾作過公共食堂的廂房那道門時,正看見柳青青將一本本書從牛筋巴窗子往外遞。
在窗外接書的,是團支部文體委員鄭花花,鄭花花在窗外小聲對柳青青說:“青青,今晚公社放電影,你看不看?”
“啥名字?”青青問
“有人說是《天仙配》,有人說是《畫中人》,又有人說這兩部片子都不能放,放的是《黨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