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劉玉兒懷揣著建房的夢想來到太平鎮。
彼時的賈仁慈,對劉玉兒表現得極為熱情,仿佛與她是久彆重逢的親人。從生產隊到村委會再至鎮政府,三級審批手續辦理期間,他態度堅決,屢次承諾“包在我身上”,那姿態,仿佛要親自為劉玉兒參與建房事宜。
劉玉兒心中十分清楚:賈仁慈並非真心相助,顯然是另有盤算,說不定正醞釀著什麼不正當的計劃。
果然,當劉玉兒依照新街的慣例,在村委活動室拿出兩千元,麵帶笑容說道“賈哥奔波勞累,這點錢請買點煙酒稍作休息”時,不良的行徑便開始了。
當時村委活動室十分冷清,甚至能清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賈仁慈此時的表現頗為反常,他的目光緊盯著鈔票,卻始終不伸手去接,反而一把抓住劉玉兒的手,臉上露出的神情,仿佛能用於情感戲劇的表演:“玉兒,你這是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彆人的錢我可以收,但你的,我堅決不收!”
他的語氣看似真誠,卻讓劉玉兒心中一緊,如同踩空樓梯般感到慌亂。她用力想抽回手,卻發現賈仁慈的手如同被固定的工具般牢固,難以掙脫。
劉玉兒的聲音有些顫抖:“賈哥,我不喜歡欠人情,您就收下吧!”
賈仁慈突然鬆開一隻手,迅速走到門口,“哢噠”一聲鎖上了門,臉上瞬間浮現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還人情?這很簡單。”
說著,他不由分說地將劉玉兒往會議桌上推。
劉玉兒自然不肯順從,手腳不停掙紮,嘴裡還小聲喊道:“彆這樣!你再這樣我就喊人了!”
賈仁慈一聽,臉色驟變,冷笑的表情比哭泣還要難看:“喊人?你在海南的時候不就做這類事嗎?到了我這兒倒裝起貞潔烈女,想博取名聲了?”
這番話如同帶毒的利器,直刺劉玉兒的內心。她頓時眼前發黑,渾身的力氣仿佛瞬間消失,軟弱得如同未熬製好的漿糊,再也無力掙紮。
她的內心如同被無數鋼針同時紮刺,疼痛得連呼吸都帶著顫抖。這是她深藏心底的傷痛,也是她來到太平鎮的緣由。
萬萬沒想到,自己那些不願回首的過往,早已被賈仁慈打探得一清二楚。劉玉兒咬著牙閉上眼,絕望得如同被暴雨淋濕的麻雀:“就……就這一次,權當我還你人情。”
後來,賈仁慈嘗到甜頭後還想故技重施,劉玉兒卻像換了個人似的拚死反抗。再往後,不知賈仁慈從何處得知消息,隱約知曉劉玉兒背後有靠山,便嚇得不敢再強行行事。
但他的壞主意依然不斷滋生,轉而糾纏著要與劉玉兒合夥開發廊。他的那點心思,明眼人都能看穿——是想借著“夢幻發廊”的幌子,在三樓偷偷開設“健美按摩室”,從事一些不正當的勾當。
劉玉兒起初堅決不同意,可架不住賈仁慈像膏藥一樣黏著她兩個星期,最後被磨得沒了辦法,隻能勉強答應。
兩人還像模像樣地立了一份協議,大致內容是:劉玉兒將三樓整層租給賈仁慈用於經營“健身按摩”,經營上的事務全由賈仁慈負責,但對外必須說是劉玉兒自己在操持,若出了問題,由賈仁慈一力承擔,每月給劉玉兒八百塊房租作為交換。
協議雖然簽了,但兩人都心知肚明——這份協議見不得光。賈仁慈也不傻,合同上的簽名等信息全找了替身。
再後來,劉玉兒與“刀先生”吳詩文談起了戀愛,賈仁慈心中雖有不甘,卻也不敢再打她的主意。隻是那份不光彩的協議,像一塊浸了水的海綿,沉甸甸地壓在劉玉兒心頭,讓她倍感壓抑。
……
劉玉兒將戒指輕輕套在邱滿月手上,一邊輕聲哄勸,一邊好言安慰,好不容易才讓她平靜下來,兩人並肩向門外走去。
到了“醉仙樓”,江誌康找準機會支開邱滿月,才轉頭神色嚴肅地對劉玉兒說:“找你來也沒什麼大事,隻是替賈哥傳個話——今晚十點半,帶上那份協議,叫上‘刀先生’,到我這醉仙樓來一趟。”
從“夢幻發廊”往右數,第二十一幢樓房顯得格外寒酸。這棟樓共兩層,沒有任何花哨的裝飾,黃木、青磚、白瓦,保持著最原始的樸素,在周圍華麗的樓宇中間,顯得格格不入,如同一個誤入豪門宴會的鄉下窮人。
但若是有人好奇推門進去,定會大為驚訝——屋內牆壁貼著天藍色的牆磚,地板也是精心挑選的款式,整個房間透露出一種文藝的氣息。
牆上掛著幾幅名人字畫,還有一張大大的合影,將客廳裝點得既高雅又溫馨。再走進書房,那景象會讓人誤以為闖進了哪家精致的圖書室,滿屋子的書香仿佛能驅散世間的煩惱。
這便是太平鎮有名的“筆如刀”——吳詩文的家。
有朋友忍不住吐槽,說他的房子隻注重內部裝修,外部卻弄得像未完工的房子一樣,簡直是審美上的敗筆。吳詩文聽後並不生氣,隻是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沒有過多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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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房子是他早年建造的,前後一共花費了三萬塊,其中八千塊還是賣掉老街的兩套房換來的。想當年太平鄉獸藥廠倒閉,吳詩文虧損嚴重,整整虧了兩萬八,手裡僅剩一萬二。
但他不知用了什麼辦法,竟然從太平鎮信用社貸到了一萬塊。他下定決心,乾脆用這些錢建起了這棟房子。這麼多年過去,貸款的本金和利息一分未還,奇怪的是,信用社的人仿佛集體遺忘了這件事,從未上門催討過。
有人實在忍不住,跑去質問信用社的梁心寬主任:“為什麼我們的欠款你們按月按年催討,如同催命一般,而吳詩文的欠款你們卻不管不問?”
梁主任是當兵出身,一聽這話,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指著那人的鼻子吼道:“你怎麼知道沒催?難道我催款還得向你打報告?刀先生還錢還得昭告天下向你彙報?”
自從貸到款後,吳詩文確實連利息都沒還過,本金就更不用說了。雖說如今負債累累,但在太平鎮仍是有名的人物。
有人在背後議論,說他是因為欠的錢多才出名的。但真正了解情況的人心裡清楚:吳詩文能在名流圈站穩腳跟,絕不是靠欠債。
早些年太平鄉成立“文學創作組”,他是其中的核心人物,後來還加入了金城縣文學藝術創作協會成為會員。他的寫作水平確實出色,尤其在雜文和朦朧詩方麵,作品經常刊登在《金城日報》上,在金城縣也算是小有名氣。
吳詩文在金城曾有過一段風光的日子,特彆是成為協會會員後,還與縣長、宣傳部長、文化館館長等重要人物一起喝過酒、合過影。
他特意將合影放大,裝在精致的鏡框裡掛在牆上,那房子瞬間仿佛因這合影而增添了光彩。太平鎮的大小官員看到後,都十分驚訝,對他立刻改觀,另眼相看。
他去信用社貸款,梁大寬怎會不給麵子?
可等貸款放出去後,梁大寬才反應過來:寫文章不能當飯吃,吳詩文根本沒有償還能力。但去找一個一貧如洗的人逼債,就如同沒看到敵人就命令部隊全力開火,最後子彈耗儘,敵人卻毫發無損。
梁大寬畢竟當過兵,這點道理還是明白的,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再說了,刀先生在太平鎮也是有一定聲望的人,要是錢沒要回來,還得罪了名人,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要知道,“刀先生”這名號並非憑空而來,在太平鎮,論寫狀紙打官司,他若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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