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之物,冥冥之中,費雞師醉酒入夢,似有故人來。
費雞師正睡得香甜,一陣恍惚間,竟聽到了許久未曾有人喚起的名字,“費十三,費十三……”
再聞此名,恍如前世,費雞師幾乎忘記,上一次還有人呼喚自己這個名字之時,是多少年前了!二十年前,三十年前,還是四十年前?真是過去好久,久到費雞師記憶中,那些珍視之人都已作古,久到連他自己都已白發蒼蒼,不複當年模樣!
費雞師心潮湧動,仿佛有股莫名的力量將他從睡夢中喚醒,循著呼聲,費雞師走進院子,推開院門,荒草落葉,池塘樓閣,夜色淒迷,似乎彌漫起淡淡的白霧。
費雞師忽然見到一個身影,一個似曾相識,卻又十分陌生的背影,費雞師不知為何,心底忽然湧出一股膽怯,這並非是什麼害怕,而更像是近鄉情怯,舊識相見的那種複雜情緒,他總覺得自己應該認識眼前的這個背影,一身白衣,一頭華發,雖還不曾見到正臉,可那熟悉的感覺,那深埋多年的愧疚與惋惜,好似一瞬間爬滿心頭。
費雞師掩著瘋狂生長的叢木,偷偷看著那道背影,可下一刻,那道身影仿佛發現了費雞師,忽然轉身,看著費雞師,其麵容滄桑,卻與費雞師一般,雙眼有神,好似孩童,隻聽他高聲喊道:“費十三!過來!”
費雞師聽著這熟悉的喊叫,渾身一顫,身子竟不由自主地乖乖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遍打量著眼前的人,沒兩步,費雞師似恍然大悟,雙目中泛起驚訝,語氣中更是無限的驚喜,“師兄!”
眼前這位被費雞師稱為師兄的老者,伸出手,指著費雞師,笑道:“幾十年不見,你怎麼老成這樣了!”說話時,那語氣中也不知是調侃還是心疼。
費雞師聽著那熟悉的語調,不知怎地,鼻頭一酸,又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與李伏蟬相識,倒是再不曾衣衫襤褸,饑不果腹,如今他的氣色,早比在長安鬼市中要好了不少,但歲月匆匆,誰人不老,費雞師看著眼前滄桑的師兄,眼睛一濕,也是回道:“你還說我呢,你看看你自己,比我還老!”
師兄仔細看了費雞師許久,那久彆重逢的欣喜卻似忽然散去,緊接著,目光頓時一變,犀利質問道:“到了我眾生堂,為何不先拜見我!”
費雞師一時語塞,他來了此處就飲酒吃飯,哪裡知道這裡就是眾生堂,“我……”
師兄急忙打斷,“你什麼你,你忘了小時候,我替你挨了多少次師父的打嗎?”說話間,師兄竟情緒激動,自己抽起了自己的巴掌,看得費雞師眼角直抽抽。
費雞師縮了縮脖子,尷尬道:“你個孟老怪,多少年過去了,還提他乾嘛!”其實,費雞師哪裡又會忘記,年幼時,眼前的師兄正是自己的依賴,師父敦良,卻又嚴厲,為學醫術,可沒少吃師父的打,可每每,師兄總是會為最為年幼的費雞師擔下更多的責罰,兩人的感情,自小甚篤,若不是發生了那件事,兩人何至於老死不相往來。
師兄情緒激動,手舞足蹈,笑著道:“你忘了我可忘不了!你曾經答應過我的,要一輩子陪著我著書煉藥的,既然來了,就彆想走了!”
費雞師聽聞師兄提起那一輩子相伴的承諾,也不禁低下了頭,在他心裡,師兄還是那個師兄,當年若不是自己的原因,或許,師兄仍是師父的徒弟,自己也一直是他的師弟,可如今……
可聽到最後,師兄的雙手忽然狠狠抓住費雞師,費雞師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卻見師兄已經抓著自己騰空而起,朝著那院子中的樓閣飛去,費雞師哪裡見過這般場景,嚇得驚叫不已!
大夢初醒,虛汗淋漓,費雞師喘著粗氣從床榻之上翻身而起,麵態驚恐,神色恍惚,這可把還在此處等待李伏蟬與盧淩風兩人的上官瑤環幾人嚇得不輕,趕忙上前安慰。
好半天,看著眼前熟悉的麵容,與幾人關切的眼神,費雞師才慢慢冷靜下來,心有餘悸地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上官瑤環麵露疑惑,卻還是溫聲回道:“雞師公,這是我們的住處啊!”
費雞師左右看了看,最後仿佛心有不甘,似是為了證實什麼,問道:“這裡不會是什麼,眾生堂吧?”
上官瑤環與身側的裴喜君和薛環對視一眼,幾人眼中俱是驚疑,眾人來此不多時,吃完飯,雞師公飲了酒便早早睡下,並不曾聽聞盧淩風為他們講述眾生堂之事,按理來說,費雞師應當不知道眾生堂一名,可是此刻,卻能準確地說出此名,當真奇怪!
上官瑤環想起了李伏蟬難得不顧費雞師的意願,硬是要將他拖來這橘縣,也想起了那日盧淩風回府告知橘縣任職一事時,費雞師的精神恍惚,上官瑤環仿佛知道了什麼,看來,雞師公與這橘縣,似有所關聯啊!
薛環看著費雞師,答道:“這裡就是眾生堂啊!”
“啊!”費雞師徹底愣住,此時,屋外忽然傳來一陣淒厲的貓叫聲,聲音尖銳瘮人,借著夜色,更顯可怖,費雞師又是一陣恐懼,身子顫抖得厲害,裴喜君趕緊上前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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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瑤環麵色寧靜,目光望向屋外,雙耳微微一側,屋外的聲音頓時事無巨細,全數收入耳中,淅淅索索的,儘是野貓踏過磚瓦的聲響,再無其他動靜,上官瑤環回過頭,輕聲安慰道:“雞師公安心,隻是野貓聚集,並無他物!而且,”上官瑤環看著房門,展顏一笑,“伏蟬他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