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而去,時光飛逝,雙月眨眼而過,不覺間,竟已至臘月廿九。
“今日,是孟東老行刑之日,盧淩風將自己關在房間多時了吧?”上官瑤環端坐案幾之前,翻看著不知何處尋來的書籍。
李伏蟬鼓動著腮幫子,努力咽下口中的糕點,微微點了點頭,“喜君去了,應是無妨!”說著,將麵前精致的糕點遞到了上官瑤環唇前。
本還聚精會神的上官瑤環微微一愣,視線這才離開書籍,落在了李伏蟬那滿懷期待的大眼睛上,不禁莞爾一笑,微啟朱唇,輕輕咬下一口。
李伏蟬這才心滿意足,靜靜地看著上官瑤環翻閱書冊,這才注意到,書名:狄公語錄,李伏蟬嘴角微微抽搐,看了看上官瑤環靜謐的麵容,再看看那書冊,忍不住多吃了幾口糕點,好你個阿叔,認了義妹便罷,還想給自己添個師妹不成!
而另一邊,獨自在西廳輾轉的盧淩風,迎來了自己的寬慰,裴喜君與薛環走進房間,薛環年幼,不知師父心思,隻是激動道:“師父,孟東老已被正法,橘縣百姓人人拍手稱快!”
可盧淩風卻毫無笑意,反而一臉深沉,裴喜君心思機敏,一眼便看出盧淩風滿懷心事,眼神示意薛環先行離去,這才開口道:“翟良為孟東老收了屍。”
盧淩風深吸一口氣,緊閉雙目,繼而緩緩睜開,這才道:“瑤環將此案全權交由我決斷,是我在上報州裡的公文中,力陳孟東老罪大惡極,當從速處決,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裴喜君目光堅定,未有一絲動搖,看著自己心上人的背影,裴喜君溫聲道:“你懷疑自己做錯了?”
盧淩風隻是茫然,若真給孟東老時間,是不是,便真有可能讓其研究出治療頭病之法,還橘縣百姓一片安康之象,“我在想,若是蘇無名,他最終會如何選擇?”原來,不知何時起,這個瞧著蘇無名百般不順眼的人,已經不隻是認可了蘇無名,在他心裡,蘇無名更像是一個榜樣,是他追尋狄公路途上,一個最好的標杆,因此,這一刻,他躊躇滿懷,鬱鬱難樂!
裴喜君目光中泛起笑意,慢慢走上前,輕輕拉起盧淩風的手,這個鐵血茫然的漢子刹那間神思一怔,渾身一僵,腦海中隻剩下了手中牽住的柔夷,隻聽裴喜君忽然道:“兩月來,你每日處理公事,將自己忙活了沒停,一直都不曾注意到,我們在做什麼吧?”
盧淩風忽然回過神來,恍惚道:“你們做什麼了?”
裴喜君神秘一笑,拉著盧淩風便往外走,“隨我來,我帶你去看看!”
眾生堂中,費雞師坐堂診脈,翟良恭立一側,記述日誌,費雞師看著眼前老者,緩緩收回診脈的手,笑道:“好多了,藥不能停,連吃三日,針灸還要接著紮,隔日一次,你先到隔壁針室等著,我一會兒啊,親自給你紮!”
老者連連感激,“多謝神醫了,多謝神醫!”
原來,當真是命運弄人,費雞師一身醫術高絕,又結合了孟東老留下的書冊記錄,不多時,便研究出了治療頭病的法子,這兩月來,橘縣上下,百姓頭病,幾近消散,人人得複康健,費雞師又一次得獲神醫之名。
不僅如此,費雞師還在橘縣收了幾名徒弟,傳授頭病治療之法,而其中一名,便是這眾生堂的翟良翟郎中。
那一日,費雞師的端坐中堂,接過翟良所奉之茶,受過跪拜之禮,費雞師也不禁開懷大笑,繼而麵色肅穆,一字一句囑咐道:“天理循環不止,生命往複不休,命之不存,醫將何附,為醫者,術之不精,勤勉補拙,但德不配位,縱是醫術再高,名聲再盛,也枉稱醫者,望你謹記於心,至死不改。”言辭發自肺腑,一如當年費雞師恩師收徒於他之時。
翟良神色真摯,目光嚴肅,“徒兒自知天資有限,亦不求聲名利祿,隻願解得橘縣百姓病厄之苦,我心足矣!”
費雞師大感欣慰,如此,橘縣頭病之終,不遠矣!
橘縣有大喜,又逢元日將近,到處一片喜氣洋洋,費雞師治好的患者有的來邀吃請,有的更是敲鑼打鼓,送上了再世華佗的牌匾,一時間,眾生堂前熱鬨非凡!
孟東老窮極一生,欲名留青史,甚至不惜身入歧途,就是為了這塊牌匾,可到頭來,竹籃打水,害人害己,當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盧淩風與裴喜君並肩而立,站在眾生堂不遠處,看著眼前一片祥和熱鬨之景,盧淩風豁然開朗,又看到費雞師笑得開懷的模樣,自己心頭的鬱結也是頓時消散,聽到百姓叫喊著費英俊神醫,盧淩風更是忍不住笑意,道:“費英俊,這個名字聽著真彆扭啊!”
裴喜君見盧淩風露出了笑意,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又看了看費雞師受眾人擁戴的樣子,感慨道:“可以想象,年輕時候的雞師公長得一定配得上這個名字!”
盧淩風心高氣傲,可早就在大家的影響下,潛移默化地改變著,看著費雞師,想起了一路來的相處,動容道:“還是伏蟬厲害啊,這個從長安鬼市中被他帶回來的老費,竟然是藥王弟子,一路伴隨南下,助我等頗大,更是來到橘縣,治好了著一縣的百姓頭疾,這世上的緣分之妙啊,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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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喜君聞言,忽然轉頭看向盧淩風,目光盈盈如水,愛意宛如秋波,一語雙關道:“一路伴隨你南下的,好像不止雞師公一人吧!”盧淩風一愣,看向裴喜君,隻聽裴喜君繼續道,“緣分確實妙不可言,錯過了就不會再有了!比如,明天!”
盧淩風看著裴喜君的眼神,心忽然不知為何頓了又頓,呼吸綿長的他竟不自覺開始急促,他自然知道裴喜君言語中那個相伴之人是誰,隻是訝異道:“明天是何日?”
裴喜君展顏一笑,“明日是我的生辰!”
盧淩風聞言,看著笑得燦爛的裴喜君,心中一動,嘴角卻是不知不覺,挑起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