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興緩緩低垂手中的酒壇,靜靜地凝視了裴喜君片刻,記憶恍然,熟悉而又陌生,突然道:“裴堅是你何人?”
“正是家父!”裴喜君回道,絲毫不曾在意裴興直呼自己父親的名諱,眼中是藏也藏不住的好奇,隻此一問,也是眼前之人變相地承認了自己正是河東裴氏裴興,那個裴家如同流星一般劃過的,驚才豔豔的少年將軍。
裴興雙眼出神,看著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恍如隔世,雙眸中是怎麼也揮散不去的死寂,“我是裴興!”這句話,平淡而又落寞。
裴喜君滿是驚訝,卻也連忙起身,“喜君見過兄長!”眾人皆訝異不已。
隻聽裴喜君慢慢解釋道:“裴興兄長是如今裴氏家主嫡子,按輩分,正是喜君的堂兄!”
費雞師更是驚訝,他生性率直,不喜遮掩,雖初識,但看著與自己對飲的裴興,直言道:“哎呀,人不可貌相,沒想到,裴興你還有如此身份啊!”
李伏蟬笑了笑,看著自家的雞師公,溫聲道:“雞師公隱居長安鬼市,放浪形骸,舉止不羈,卻也沒想到,竟是藥王之徒啊!”
費雞師不好意思地笑著,舉起酒壇又與裴興和成乙相碰,美滋滋地飲上一大口,心裡卻還是惦念著鼉神酒。
而裴興這才知道,眼前這個有趣可愛的老者竟也有如此不俗的身份,會心一笑,牛飲數口,江湖廝殺,行屍走肉,裴興已許久許久,不曾這般放鬆,沐浴著月光,豪飲著烈酒,老友在側,原來,我還活著啊!
“那也是捉刀人,江湖遊勇,見錢眼開,非是善類,恰好遇上了,便順手收拾了!”裴興為眾人解釋那碧水閣被他扔進來之人的身份。
李伏蟬露出了饒有興趣的神色,“如此說來,不日,這寧湖便會有大量的江湖人士聚集了啊!”
“已經來了不少了!”裴興目光微微嚴肅,“皆在那寒山之上!”
“寒山?”眾人疑惑,費雞師卻是眼前一亮,立馬道:“我知道,我知道,這兩日啊,我在城中尋酒,打聽到啊,這寒山啊,好似長安之鬼市,魚龍混雜,乞丐,流浪兒,乃至窮凶極惡之罪犯,聽說,都彙集於那啊!”
“而且,我還聽說,上巳節之前,連續三天,會有寒山宴,”費雞師忽然神情激動,“你們猜怎麼著,平時寧湖官民有錢都喝不著的鼉神酒,在那三天,寒山隨便喝!鼉神請客!真是太好了!”
李伏蟬微微回首,看到一旁上官瑤環的神色,似略有思索,便問道:“瑤環,在想什麼?”
上官瑤環立即回過神,看著李伏蟬輕笑一聲,抬手慢慢拂過李伏蟬顎下的酒水,惹得眾人一陣曖昧的目光,這才道:“寒山之地,與鼉神社是何關係?”
賀犀未曾離去,聽及詢問,立即回道:“寒山乃是鼉神社所轄重地,白日冷寂,夜晚熱鬨,魚龍混雜,有盜匪常藏身於內。”
盧淩風接道:“那確實很像是長安的鬼市啊!”
上官瑤環忽然問道:“如此不法之地,竟為鼉神社所擁,寧湖官員,無一人有所作為嗎?”
賀犀麵色一僵,隨即長歎一聲,“鼉神社勢力龐大,與寧湖官員不清不楚,其內關係,錯綜複雜,想管也管不了啊!”說著似忽然想到什麼,“對了,若說對寒山了解,寧湖官員之中非司倉參軍曾三揖莫屬,他曾任寒山司,當年在那,一日間,便揪出過三個人命犯!”
“哦?沒看出來,那曾老還有如此本領!”蘇無名感歎道。
李伏蟬目光微動,鬼知道他揪出的是人命犯還是替死鬼啊!
裴興突然提醒道:“伏蟬,捉刀人之通緝令,非官府不可發,這寧湖官員,你們要小心提防!”
李伏蟬還未曾回答,上官瑤環的麵色卻是忽然冷冽,“身為朝廷官員,無故簽發通緝!”上官瑤環看向李伏蟬,目光中是李伏蟬從未看到過的怒氣,與此前見到那些惡官汙吏的憤怒截然不同。
“寧湖此等局勢,本以為錯綜複雜,難以儘數掃清沉屙,是一盤幾乎步入死路的棋局,但如今,敢在我等眼皮子底下暗施黑手,那便掀了這棋盤,我倒要看看,這寧湖,還是不是我大唐的寧湖!”上官瑤環擲地有聲,麵容莊重,一改往日的溫柔和善,一身威嚴之氣,震驚眾人。
李伏蟬忽然一愣,他一直注視著上官瑤環的一舉一動,那盈盈水眸中滿是自己的身影,他好像忽然明白,往日沉著冷靜,恬淡舒和的佳人為何有這般怒氣。
李伏蟬笑得燦爛,輕輕握住佳人柔夷,溫聲道:“瑤環莫關心則亂,鼉神社必除,這寧湖官員若有汙,有一個算一個,自也難逃法網,隻是,百姓無辜,不可輕舉妄動!”
“是啊,瑤環,如今,鼉神社幕後之人未浮出水麵,這刺史李鷸亦不知所蹤,還不可與鼉神社撕破臉皮啊!”蘇無名自然關切李伏蟬,但他自然也知道李伏蟬的本領,他那如神似鬼的身手,若不是需以官家手段懲處鼉神社,隻憑他那江湖手段,鼉神社焉有命在!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上官瑤環微微搖了搖頭,目光中的堅定一刻未變,“寧湖沉屙,重疾纏身,自需以重藥來治!”上官瑤環的視線轉向賀蒙,“賀參軍事,明日我與你一同前往城外,大軍已至,自該有所作為!”
“兄長,鼉神社幕後之人得查,李鷸也得找,找到李鷸或許便可趁機挖出幕後之人,此事,便全權交於你去辦,”上官瑤環緊接著道,她雖氣憤,但頭腦清明,可她是上官瑤環,是大唐第一女子上官婉兒的子嗣,亦是由大唐公主李令月撫養長大,她自有她的威嚴與逆鱗!
“鼉神社勢力龐大,那便一點點剪去其羽翼,寒山多盜匪,魚龍混雜,那便從此開始,斷其一臂,傷者自疼!”眾人見上官瑤環心意已決,便再不多言,既然有此決斷,他們自當全力支持,家人,摯友遭無端通緝,身處險境,誰又能安之若素,心無波瀾呢!
賀犀賀蒙聽聞此事,俱是精神一振,對鼉神社動手,他們恨不能一馬當先,身先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