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那帷幕後的曾三揖內心如何掙紮,蘇無名聲音嘹亮,繼續在眾人麵前,揭露起他的身份,“李刺史加入鼉神社,鼉神社也一直很信任他,而他秘密撰寫實錄,又有誰會知道呢?”
眾官員們麵麵相覷,目光呆滯,蘇無名無奈,隻能直言道:“鼉神社實錄,其上記載的最多的,除了草菅人命,便是一樁樁巧取豪奪的賦稅賬目,而這些,隻有負責征收的司倉參軍曾三揖最清楚!”
可顧文彬等人不愧是屍位素餐的典範,直到此時還一臉茫然,不知蘇無名到底想說什麼,可上官瑤環在側,他們也不敢追問,蘇無名見他們疑惑的麵龐,嘴角抽搐,長歎一聲,“李刺史撰寫實錄,不可能找鼉神社要詳細賬目,他隻能一次次地去司倉參軍的公廨查底,而這,引起了曾三揖的懷疑。”
顧文彬總算了解了蘇無名話語中的含義,可這番話自然難以服眾啊,他小心翼翼打量了上官瑤環一眼,見其麵色平靜,便低聲問了一句,“蘇司馬,可這隻是你的推論啊!”
蘇無名自信一笑,目光流轉,反而落在了沈充身上,笑道:“不錯,到此處,我們仍隻是懷疑,可讓鼉神真正露出馬腳的恰恰是他的屬下,沈充!”
“我?”沈充本還沉浸在蘇無名的推論中,忽聞自己姓名,沈充麵容一僵,看了看身後的鼉神,又看了看笑的燦爛的蘇無名,沈充也不禁陷入了自我懷疑……
“我雖未至曾三揖的致仕宴,但賀參軍卻回來告知宴會之上的見聞,沈充曾直言,每次鼉神大典,曾三揖俱未參加,曾三揖是州中元老,可每年大典竟然都不參加,人們可以理解為他不屑鼉神,可實際上呢,大典幕後法壇上的鼉神又豈能分身!”蘇無名遙指鼉神,言辭鑿鑿。
蘇無名忽然冷笑,“這些年來,那麼多官員喪命鼉口,而不屑鼉神的曾三揖卻能安然無恙,平安致仕,豈不是咄咄怪事!”
是啊,曾三揖平日之言論,按照鼉神社的行事風格,早就該沉入萬鼉之澤了,可這樣一個人,居然在寧湖平靜無事,安度多年,直至致仕,當真奇怪!難道,事實真如蘇無名所言!
眾人議論之際,上官瑤環忽然開口,語氣清冷,卻頓令場間一靜,“曾三揖於寒山起家,故寒山之人,皆可飲鼉神酒,豈不是佐證,我攻下寒山,搜尋出大量的鼉神酒,試問,寧湖之地,鼉神酒專供鼉神,寒山憑什麼可獨得此特權!”
蘇無名繼而拋出最後一道有力的佐證,“致仕宴後,我派出府上門客費雞師專門前去曾三揖府邸送禮,費雞師乃醫道大家,嗅覺本就異於常人,且獨愛飲酒,天下美酒他一聞便知,你們猜猜,他在曾三揖的身上,聞到了什麼酒味?”
寧湖眾官吏忽感呼吸急促,瞳孔顫抖,他們似乎猜到了答案,“正是鼉神酒!”人群之中,兩道黑袍身影忽然竄出,行走間,兩人扯下兜帽,眾人這才發現,此二人正是隨行蘇無名的費雞師與成乙,原來,在上官瑤環的威懾下,沈充並未詳細檢查上島的百姓,費雞師與成乙便喬裝打扮,混入人群,施施然便來到了此處。
而此刻,眾人已經無暇顧及兩人是如何出現的,反而更在意的是,那帷幕之後的鼉神,究竟是不是那曾三揖!
費雞師三兩步跑到了上官瑤環身側,自信笑道:“我費雞師啊就是鼻子靈光,送禮之際,一進屋,便聞到了那濃濃的鼉神酒香,且寒山之上的鼉神酒我已然嘗過,那味道,錯不了!”
蘇無名看著場間眾人已然漸漸相信的目光,眼神一轉,落在了那巨大猙獰的鼉神身影上,諷刺道:“曾三揖,你愛喝酒,可最終讓你跌落神壇的正是你這改不掉的嗜好!試問,在寧湖,誰有資格天天飲用鼉神酒!”
場間陷入了詭異的寧靜,眾官吏與百姓,俱是一臉震驚與茫然地看向那帷幕,雖有遲疑,但,蘇無名的種種推論與提出的各種佐證,已然令他們動搖,鼉神的身份,也搖搖欲墜。
沈充是場間最為震驚之人,他所信仰,追隨的,那無所不能,呼風喚雨的鼉神,怎麼可能是曾三揖,他猛然搖了搖頭,反駁道:“這不可能!曾三揖身材矮小,又是羅鍋,”沈充麵向鼉神,神色狂熱,“鼉神數丈真身,雄壯威武,我每次拜的不可能是曾三揖!”
蘇無名目光略帶憐憫地看了看這個還在自我欺騙的沈充,隨即,滿是嘲諷,道:“秘密,就在於他麵前的這道紅色帷幕!”
蘇無名忽然沉默,目光四處遊走,似在尋找什麼,眾人見其左顧右盼,紛紛循著他的視線望去,可除了鼉神社社眾,再無他人,正疑惑之際,卻忽聞上官瑤環開口,“伏蟬,可在?”
寧湖官員與百姓微微一愣,未曾反應過來這聲伏蟬是在喚誰,可沈充,乃至幕後的曾三揖,還有藏在暗處的幾道身影俱是渾身一緊,頭皮發麻,那個殺神,也來了!
鼉神社不知道的是,聽聞此言,暗中休憩的一人,心臟忽卻似戰鼓一般擂起,目光灼灼,一身氣勢如淵似獄,卻引而不發,緊緊盯著場間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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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聞一聲輕笑,“伏蟬,來也!”聲音似自四麵八方而來,眾人悚然一驚,紛紛抬頭望去,四顧無果,目光重新落在大殿正前方,卻猛然發現,不知何時,一道鮮衣挺拔,淵渟嶽峙的身影,正背對眾人,佇立在上官瑤環身側。
紅衣仗劍,少年英俠,雙眸清冷,殺氣四溢,黑發如瀑,恣意張揚,今日的李伏蟬,一改往日素色衣著,一身鮮紅的武人勁裝,如同熾熱燃燒的烈焰,領口之間,玄色的絲線勾勒出繁複的雲紋圖案,黑帶束腰,赤綾卷發,衣袂翻飛,神采飛揚!
這一刻的李伏蟬,全無往日活潑隨性之模樣,取而代之的,是眾人從未了解過的江湖姿態,那個令江湖人聞風喪膽的劍魔,此刻,仗劍睥睨,冷峻肅殺,鮮紅的發帶凜冽飄搖,動人心魄。
上官瑤環聖潔清冷,有如上天女仙,李伏蟬恣意霸道,似九淵魔頭,赤白林立,兩人截然不同的氣質,此刻竟水乳交融,交相輝映,成為了在場寧湖官員與百姓永生難忘的場景!
“阿叔,不辱使命!”李伏蟬自懷中取出一片鮮紅的樹葉,緩緩遞給同樣未曾反應過來的蘇無名,這樣的李伏蟬,蘇無名又何嘗不是第一次見。
隻有上官瑤環麵含淺笑,清冷似潭的雙眸忍不住打量起身側李伏蟬的衣著,目光似春水蕩漾,這一刻,她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眼底的清冷頃刻化去,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異彩,溫柔明媚,秋波漾漾!
李伏蟬回眸,殺氣頓散,麵容溫柔,眸光清遠,滿是佳人,兩人相視一笑,儘在不言。
李伏蟬與上官瑤環不知道的是,隻是靜靜站立一處,他們二人,都是那般,光彩奪目!
蘇無名總算回過神,嘴角抽搐,眼底閃過一絲責怪,你穿那般張揚作甚,我們是來鏟除鼉神社的啊!
好在,蘇無名到底是久經沉浮之人,不露異色,舉起手中鮮紅而布滿鋸齒的樹葉,道:“此乃天竺特產希多龍樹,又稱血蠶樹的葉子,此樹樹脂可製輕紗,其紗不但半透明,且在高溫之下,可以將倒映其上的身影放大數倍,這,也就是大殿帷幕兩邊,常年放置火壇的原因!”
眾人聞言,舉目望去,果不其然,往日不曾注意,現在才恍然驚覺,那帷幕兩側的幾個火壇,每每見到,都是如此,寧湖官員與百姓尚且印象不深,畢竟一年也就上島一次,可沈充卻是印象深刻,他頻繁上島,參拜鼉神,那火壇,終年不滅,原來,竟是為作這番用處。
此刻,沈充的內心仿佛有什麼東西,搖搖欲墜,即將崩塌,!
最終,蘇無名待眾人消化了這番話後,才緩緩開口,聲音肅穆低沉,卻滿是感慨,“寧湖,地處大湖,遍地鼉類,甚至已成災害,故存在些關於鼉類的靈異之聞,本不足為奇,但,曾三揖,你假借鼉神之名,愚弄百姓,操控官吏,每年舉辦觀神大典,就是為了讓大家看到你那數丈真身,以讓他們更加相信,這世上有神的存在,好牢牢地操縱他們!”
蘇無名冷笑一聲,看了看站立帷幕之前的兩人,道:“我想,除了你那左右護法,鼉神社之中,應無幾人再知曉你的真麵目吧!而你那左右護法,應是你在寒山收容的殺人越貨之徒,所以,他們才會對你死心塌地吧!”
果然,此話一出,那帷幕前的兩人神色巨變,雖帶有麵具,但觀其突然不知所措的動作,不難看得出兩人已然出現了慌亂。
寧湖官員與百姓至此,幾乎已經完全相信了蘇無名的判斷,可他們還是希望見一見那帷幕之後的鼉神真容,畢竟,眼見為實的道理,自古難變,可時至此刻,那帷幕後的鼉神還是一言不發,更加惹得眾人確信,蘇無名所言非虛!
蘇無名忽然高舉雙臂,朗聲道:“今日,就讓寧湖官民,好好看看你,鼉神的真麵目!”
蘇無名目光一厲,渾身氣勢頓時高升,語調高昂,滿是威嚴,呼喊道:“盧淩風何在!”
盧淩風早已蓄勢待發,聞蘇無名呼喚,眼中精光一閃,身形已然似雷霆而動,刹那間便飛躍數丈,途徑一名鼉神社社眾之時,手掌揮動,轉瞬間便從其手中劈奪過一把彎刀,腳步不停,身形似鵬鳥展翅,氣勢非凡,彎刀靈動,眨眼間,便飛身至帷幔之前。
盧淩風正欲舉刀劈開帷幔,帳下那左右護法終於反應過來,手腕翻轉,暗箭飛射。
盧淩風瞬間便察覺到二人動作,神色未有絲毫變化,還在空中的身形竟詭異止住,硬生生扭轉身體,輕而易舉間便避開所有暗箭,未待身體下墜,盧淩風身子飛旋,腳下猛踏石壁,身形再度拔高,直衝帷幔而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杆混黑鐵槍,自帷幔之後,如攻城弩箭一般,飛射而來,盧淩風身形飛轉,已在舊力已儘,新力未生之際,眼看,那石破天驚的一槍即將臨麵,盧淩風雙目圓睜,心臟巨顫,但,麵上卻無一絲焦急與恐懼。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道如天星一般的流光,倏然而至,竟以間不容發之勢,直擊槍頭,硬生生蕩開了槍身軌跡,盧淩風颯然一笑,不管不顧,彎刀揮舞,隨著他的身形劃過,帷幔一劈頓開,幕後景象,顯露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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