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微風不燥,陽光正好,蘇無名卻忽然一副神色匆匆的模樣,在司馬府中四處遊走,看得難得悠閒的眾人麵麵相覷。
李伏蟬正一身白衣,滿臉揶揄,跟隨眾人看著蘇無名在堂間來回踱步,也不詢問,反而慢慢悠悠提起案幾之上的紅綾餅餤,一口一個,好不自在!
江南之所,中州之地,紅綾餅餤,赤豆成沙,蜜糖相融,羌桃,杏仁,胡麻,碾碎成泥,添香增酥,此為餅餡;水麵豚油,搓揉摔打,靜候成型,擀而鋪之,薄厚均勻,此為餅皮。兩相合一,卷而成柱,係紅綾,聚而不散,置爐,文火慢焙,待色金黃,香氣漫溢,紅綾餅餤成!
李伏蟬好食甜,紅綾餅餤,外皮酥脆,內餡軟糯,蜜甜生津,口齒留香,這個叱吒江湖的劍魔褪去一身鋒芒,隻因一口甜食,開心地如同鄰家稚子,眉開眼笑,人畜無害。
而躲在一旁的費雞師偷偷嘬了一口壺中的南天酩,此酒,自鼉神社敗亡,便在蘇無名的建議下,恢複往日之名,寧湖百姓,再飲此酒,全無限製!
這下可好,嗜酒如命的費雞師與成乙,夥同那裴興,竟在司馬府中連飲數天,酩酊大醉,渾噩終日,這可把裴喜君與上官瑤環氣個好歹,成乙與裴興也便罷了,費雞師年長,雖精通醫道,養身有術,可也架不住如此飲酒,兩女立馬勒令費雞師收斂飲酒,休養生息。
這可把費雞師可饞壞了,每日看著成乙與裴興不懷好意地在他麵前暢飲,那心啊,有如狸奴撓心,好生折磨!
可費雞師這人,哪怕是麵對蘇無名亦或是盧淩風,都敢嗆上幾句,可偏偏遇上了兩女,那是什麼也不敢反對,隻得默默再心底暗罵成乙與裴興兩句。
這不,今日實在難忍,竟在早間便在眾人陽眼皮子底下,偷偷抿了起來,好在,眾人的視線皆被蘇無名那焦急的模樣吸引,這才讓這酒蟲作祟的老人家解了禁。
上官瑤環耳聰目明,遠非常人,費雞師的動作又哪裡瞞得過她,隻是,瞧見雞師公那畏畏縮縮而又得複飲酒的滿足之狀,嘴角不禁掀起一絲笑意,倒也不忍再責怪老人家了!
盧淩風終於按耐不住性子,看著坐立不安,來回晃眼的蘇無名,頭疼道:“蘇無名,這大清早的,你小食不吃,便滿府遊走,是在尋什麼?”
裴喜君也是好奇不已,連忙問道:“是啊,義兄,可是有什麼東西遺失了?”
蘇無名聞言,總算是停下腳步,看了看發問的二人,眉頭緊皺,欲言又止,神色為難,想了許久,終究是深吸一口氣,長歎一聲,未有回答,重新低頭踱步。
這一下,更是叫人摸不著頭腦,唯獨李伏蟬最了解自家這位阿叔,看著他那欲言又止,還又無可奈何的神情,笑得愈發雞賊,雙肩微聳,上官瑤環立馬察覺到身側李伏蟬的異樣,娥首輕移,俯身靠近,貼著李伏蟬的側耳,喃聲問道:“你知道你阿叔是怎麼了?”
李伏蟬感受著耳旁的暖風,耳根一熱,笑意更甚,“瑤環不妨看看,此間誰不在?”
上官瑤環幾乎不假思索,便反應過來,晨間早膳,李伏蟬早早去往市集,一趕回司馬府便呼喚眾人,可唯獨櫻桃婉拒,蘇無名來此之前,已去後院單獨喚了櫻桃,回來後便是這副模樣,看來,必是與櫻桃有關了!
上官瑤環輕笑,蘇無名雖然焦急,但場間眾人的反應他可瞧得一清二楚,李伏蟬那旁若無人的笑意,他可早就看見了,若不是心急如焚,他怎會不予理會,可如今,連上官瑤環都笑了出來,蘇無名隻得停下腳步,苦著臉,道:“瑤環,你與伏蟬在笑什麼?”
上官瑤環聞言,笑容不減,卻並未回答,而是側首看了看身旁的李伏蟬,而蘇無名也朝著她的視線,盯住李伏蟬,那神情,寫滿了你不給我一個解釋,你阿叔就跟你急!
“阿叔莫急!”李伏蟬笑容燦爛,蘇無名隻感呼吸一滯,那書生拳頭都不自覺硬了些,若有危難,自家這子侄當真是如定海神針般的依靠,可放置尋常,他本身便是最不著調,最會捉弄人的存在。
看出蘇無名的情緒有異,李伏蟬咽下嘴中的吃食,這才稍顯正色道:“是櫻桃不見了吧!”
眾人恍然大悟,目光灼灼,注視著蘇無名,叫這個有著書生意氣,又有著官場圓滑的蘇司馬老臉一紅,支支吾吾,左顧右盼,但,到底是狄公弟子,立馬反應過來,“你怎知櫻桃不見?”
李伏蟬作思考狀,“小食之前,櫻桃說胃口不佳,出門走走。”
“不是離開了?”蘇無名脫口而出,待眾人皆露出揶揄的神色,這才緩緩收斂麵上急切,正色道:“我……”
“好你個蘇無名!怎麼,惦記人家,卻不敢直言嗎?”盧淩風看著蘇無名那眼珠一轉,便要嘴硬的模樣,立馬揭穿,此前調侃自己與喜君一事,他盧淩風可記了好久了!
蘇無名語塞,支支吾吾道:“褚兄離去,櫻桃思父心切,極有可能不告而彆,這江湖險惡,我恐他一女子行路多舛,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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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心悅佳人,何須遮掩!”李伏蟬當即打斷!
蘇無名一愣,看向眾人,這才發現,大家的神色不再是看熱鬨的模樣,而是滿懷鼓勵的笑意,心頭一安,道:“那我許是知道櫻桃去往何處,我去尋一尋!”
說完,也顧不上眾人的目光,連忙轉身出門,那背影,那步伐,頗有幾分狼狽模樣。
眾人相視,大感欣慰,又忍不住哈哈大笑,看著屋外日光正好,來此寧湖,鏟邪社,治鼉患,難得此刻悠閒與安寧,李伏蟬興致突湧,眸光燦爛,“寧湖風景秀麗,至此數月,冗於沉屙,未曾出去好好遊玩一番,今日無事,何不出去走走?”
此話一出,立馬得到眾人的附和,上官瑤環美目盈盈,看著身側如同孩童一般興高采烈的男子,嘴角勾勒出淺淺的笑意,目光溫柔,神色寵溺。
費雞師忽然眼珠一轉,立馬賊兮兮道:“你們可知蘇無名去了何處?”
李伏蟬立馬跳出,高舉雙手,“我知道!”笑容燦爛,齒白光亮。
寧湖城外,碧水閣側,山麓之畔,花海爛漫,風輕雲淡。
自離南州,遠赴寧湖,數月轉瞬,已至季春時節,山花爛漫,宛如綺夢。
素白的花朵宛如仙子落下的裙擺,似繁星傾灑,似波瀾起伏,靜謐的純白之花,肆意舒展著輕薄的花瓣,漫山遍野,洋洋灑灑,輕風吹拂,飄然搖曳,白花無暇,如佳人冰肌玉骨,顧盼生輝。
青山如黛,花海素紗,遠遠望去,卻見一道赤玄身影,端坐其中,明眸皓齒,眉眼如畫,發尾高束,英姿颯爽,櫻桃目光平靜,卻隱有彆離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