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方國棟那幾句不鹹不淡的安撫離開辦公室,何凱隻覺得腳步沉重。
剛走到樓道轉角,一個熟悉的身影迎麵而來——
金成。
何凱腳步下意識地一頓,胸腔裡那點殘存的自尊迫使他擠出一絲禮節性的僵硬:“金書記……”
然而,金成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甚至連眼角的餘光都吝於施舍,更沒有什麼回應。
他仿佛根本沒看到眼前站著一個人,目不斜視地徑直走過。
那擦身而過的瞬間,留下的是徹骨的冰冷和一種被徹底無視、視若塵埃的強烈屈辱。
何凱僵在原地,臉上那點勉強的表情徹底凝固,隻剩下火辣辣的尷尬和無處宣泄的怒火在心底灼燒。
他幾乎是逃也似地回到監督七科辦公室。
推開門,偌大的空間裡,隻有韓梅一個人坐在位置上,顯得有些孤零零。
“何凱,你回來了?方常委找你……沒事吧?”韓梅關切地問,眼神裡帶著擔憂。
“沒什麼,領導交代點事情。”何凱的聲音有些沙啞,目光掃過空蕩蕩的其他座位,“他們人呢?”
“都……去王科長辦公室了。”韓梅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無奈。
十幾分鐘後,辦公室的門被推開,陳子倚、陳曉剛和程芳魚貫而入,個個滿麵春風,仿佛剛參加完一場盛宴。
辦公室裡原本沉悶的空氣瞬間被他們的談笑聲和某種誌得意滿的氣息充斥。
陳曉剛一眼看到坐在位置上的何凱,臉上那點笑意立刻摻雜了毫不掩飾的輕蔑。
他故意拔高了嗓門,仿佛對著空氣說話:“王科長這人真沒得說!大氣!以後跟著這樣的領導,有好事指定少不了咱們的份兒!不像某些人,嘖嘖,八字還沒一撇呢,就端著副科長的架子,鼻孔朝天,結果呢?”
看何凱並沒有什麼反應,這家夥又拖長了尾音,斜睨著何凱的方向,聲音充滿了幸災樂禍,“煮熟的鴨子,飛嘍!副科?哈!現在連個影兒都沒了,真是笑死個人!”
程芳立刻捂嘴嗤笑,聲音尖厲地附和:“就是就是!有些人啊,就是沒那個命,還偏要硬裝!這下好了,裝劈叉了吧?看他以後還拿什麼裝腔作勢!整天‘組織決定’掛嘴邊,結果組織決定把他給‘凍’住了!哈哈哈!”
陳曉剛更加得意,轉向陳子倚:“老陳,我看您這官複原職也是指日可待啊!王科長一看就是明事理的人!”
陳子倚端著保溫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
他臉上掛著老謀深算的微笑,不緊不慢地說:“嗬嗬,曉剛啊,這話說得為時過早。不過嘛,王科長剛才倒是提了一嘴,說他會儘快推薦一位副科長人選,充實科室力量。我看你啊,年輕有為,思路清晰,正是最好的人選。”
陳曉剛頓時眉開眼笑,拍著胸脯:“老陳,借您吉言!您放心,我要是真上去了,絕對忘不了您的提攜!”
他隨即又轉向何凱的方向,聲音拖得長長的,充滿了挑釁:“唉,不過有些人嘛,可就真的失望透頂嘍!這落差,嘖嘖,怕不是得回去抱著枕頭哭一場?”
辦公室裡的哄笑聲更加放肆,像針一樣紮在何凱的耳膜上。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節因為用力緊握而泛出青白色,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能勉強維持住表麵的平靜。
巨大的失落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衝擊著他的防線。
他感覺自己像個透明人,被釘在恥辱柱上任人圍觀嘲笑。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新任科長王翰文走了進來,手裡提著一袋包裝精美的水果。
“小陳啊,”王翰文的聲音帶著一種新官上任特有的、刻意放緩的腔調,顯得很有派頭,“這點水果,給同誌們分一分。朋友送的,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陳曉剛立刻像裝了彈簧一樣彈起來,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雙手接過水果袋:“哎喲!王科!您看您,這麼點小事還親自跑一趟!以後您有什麼吩咐,打個電話,或者直接在群裡招呼一聲就行!我們保證給您辦得妥妥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