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急刹車,周景明措不及防,腦袋在前排的靠背上磕了一下,弄得隱隱作痛,此時也沒了睡意。
他卷了根莫合煙抽著,拉開車窗,對著外麵噴雲吐霧,也不時打量三人。
從語氣上不難聽出,他們是內地人,衣服著裝也普普通通,臉上沒有長時間在北疆生活,經曆風沙雨雪那種磨礪出的粗糙皮膚,應該來北疆的時日不長。
他估摸著,這三人十有八九也是到初來乍的新手,可能是淘金,也可能謀彆的出路。
大概也正是這原因,車子被逼停的時候,司機才會毫無顧忌地破口大罵。
隻是,周景明又覺得三人有些不像。
這三人一上車,就開始四處環顧,打量著車裡的乘客,彼此間眼神的短暫的交流,讓周景明覺得像是看到三頭餓狼。
對,就是餓狼。
那種耷拉著尾巴,在村頭街尾尋食,極善偽裝的餓狼。
遠遠看著跟條街頭流浪的狗沒多少區彆,但遇到人立刻低著腦袋跑遠或是鑽草叢,並不時回頭審視的目光,跟這三人的就很像,凶狠中又帶著些狡黠。
給周景明一種隨時會跳出來撈上一口的感覺,警惕而危險。
也有可能是逃犯之流……
其中一人朝著周景明看來。
周景明坦然地看了對方一眼,然後又裝作不經意地扭頭看向車窗外,眼睛餘光,注意到那人數次掃過自己,像是在搜尋獵物。
車子又走了二十多分鐘,周邊是一片坡度起伏不大的草地、戈壁,北疆冬季漫長,野草還沒來得及發芽,看上去一片枯黃,更多地方覆蓋著冰雪。
這裡距離上一個哈薩克人聚集點,有十數裡地,是一處看不到人煙的地方。
上來的三人中,其中一人掀開挎著的帆布包,從裡麵拿出一樣用牛皮紙包著的東西。
周景明警惕地收回目光,朝那人看去,見他靠著旁邊的座位靠背撐住搖擺不定的身體,將牛皮紙揭開。
裡邊是一些烤得金黃的肉塊,那是一些烤羊肉串,隻是沒用簽子穿著。
北疆人製作的羊肉好吃是出了名的,口感滑嫩,並且沒有膻味,吃著爽口,還不用擔心上火。
上輩子,周景明可沒少就著啤酒吃這種風靡全國的小吃,也經常在朋友小聚的時候,自己支起烤肉槽,烤上一些。
肥瘦搭配的羊肉剔下來,穿在細鐵簽上,將它們疏密均勻地排放在火紅的木炭上,不停地翻烤,撒上精鹽、辣椒麵、孜然粉,隻需三兩分鐘,就變得焦黃、油亮,熟了。
這一套流程,周景明很熟悉。
除了知道烤羊肉串好吃,還知道它的氣味很香。
車裡不少人的目光被那些烤羊肉吸引,不少人朝那人看去。
那人自顧自地用指頭拈起一塊塞到嘴巴裡吃得吧唧響,更是引得眾人忍不住吞咽口水。
日子苦啊,在這年頭,十天半月能吃上一頓肉的人不多,此時看到那些單是聞著香味就覺得很誘人的烤羊肉,就足以讓人受不了。
見麵前座位上的年輕乘客幾次把腦袋偏向一旁,又忍不住回望,盯著那些肉塊吞咽口水的樣子,那人咧嘴笑笑,將牛皮紙包著的羊肉送到他麵前:“嘗嘗!”
年輕乘客有些不好意思:“這……不太合適吧?”
那人一臉無所謂:“這有什麼不合適的……嘗嘗,香啊!”
年輕乘客猶豫了一下,伸手拈了一塊肥瘦相間的烤羊肉塞嘴巴裡吃著。
那人跟著問:“好不好吃?香不香?”
年輕乘客連連點頭:“好吃,香!”
然而,他怎麼都想不到,那人接下來說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話:“八塊,給錢!”
年輕乘客頓時傻眼:“這不是你讓我吃的嗎?怎麼還要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