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手裡燒了一半的大重九遞到彭援朝麵前:“你看看這煙!”
彭援朝有些不解:“這有什麼好看的?”
“這可是好煙……這年頭買煙,可不是進供銷社或百貨大樓就能隨便挑,得憑票!
城裡每家每戶的副食本上,香煙那欄總是被盯得最緊。
我曾聽一個朋友說,他爸為了買包大重九,愣是跟供銷社的售貨員套了半個月近乎。
可見這玩意兒有多難弄到手,何況是一條一條地買。”
周景明說的話,跟彭援朝想問的,似乎一點都不搭邊。
彭援朝還以為周景明是看上這煙了:“想抽好煙……好辦。隻要淘到金子,安穩出山了,我給你買上一條。”
周景明搖搖頭:“我不是這意思!”
彭援朝越發不解:“那你什麼意思?”
周景明卻依然是顧左右而言它:“香煙就像方言,每個地方都有專屬的味道。
東北人認準人參煙,說是抽著能補氣;南粵老板必備雙喜,婚喪嫁娶都少不了它;京城胡同裡飄著的永遠是中南海那股混合型特有的焦香。
華北地區,大前門,牡丹、恒大三分天下;
西南片區,紅梅、山城、黃果樹各領風騷;
華東地界,利群、南京、紅雙喜形成鐵三角。
最讓人惦記的,還得數彩雲之南那幾款招牌。
這年頭,能搞到紅塔山硬盒的,絕對是社交場上的狠角色,抽上一支都牛氣得不行。
阿詩瑪的煙盒上印著彝族姑娘,包裝紙是真漂亮。
可這些,比起老唐這八二版的大重九,都遠遠不夠看。”
作為上輩子的老煙槍,周景明對這些事情如數家珍,熟悉得不得了。
他還記得,鳳凰煙的燙金鳳凰能閃瞎眼,茶花的素雅水墨畫看著就上檔次。
到了九零年,紅塔山裡的包裝錫紙,不少小青年喜歡拆出來當鏡子用,腦袋一甩,看看自己的發型騷不騷包。
他上輩子有次去舊貨市場淘東西,看到有人賣保存完好的阿詩瑪煙標,攤主開口就要價八百,就在攤子上,還聽到有搞煙標收藏的玩家說八二年版的大重九煙標能換部手機。
還有一次,周景明到京城旅遊,到潘家園轉悠的時候,看到整套八十年代的煙標,標價後麵跟著的五個零,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一問攤主才知道,玩煙標收藏的圈子裡,九十年代帶原廠玻璃紙的紅塔山白盒,比茅台還難找,那些試製版的標樣,在拍賣會上都是壓軸的好貨,品相完好的八二版大重九煙盒更是能拍出天價。
周景明對收藏煙標、煙盒這些事不感冒,但,種種傳聞,都在說著大重九的不凡。
彭援朝有些按耐不住性子:“我跟你說事,你跟我說煙,你到底想說什麼?”
周景明將手中的煙頭彈到河裡:“老唐說他抽的大重九買是來送人剩下的,不管真假,還能帶上幾條進山,都足以說明老唐不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一窮二白。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抽得上的好煙。
真要有他自己說得那麼落魄,這麼好的煙,彆人輕易弄不到手,是能賣高價的,他恐怕早就賣了變成錢了。
他能辦聯營工廠,又能通過關係免掉牢獄之災,那更不簡單。
還有,初次進山淘金,就能拉上二十多號人,把柴油發動機搬進山抽水,資金不厚的人,不會這麼乾。
這樣資金充實的金把頭,在淘金河穀裡還不多見。
我想告訴你,我知道他所說的那些話裡,水份至少占了七成,我也知道,無論是他讓張矮子在地窩子後邊窺探,還是他此次登門,都懷著不純的心思。”
彭援朝撿起塊鵝卵石砸進河裡,一下子站起身來:“你既然知道,你還答應他?”
他言語中,多少有些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