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次印象城六樓影城的情侶廳內,一部熱播的喜劇電影正在放映。私密性極好的如同小型沙發床一樣的雙人座上,陳秋銘和陳雪正在進行一些親密接觸。
嗡——嗡——嗡——
這聲音像一盆冰水,猝不及防地澆在了陳秋銘的頭頂。他猛地一個激靈,瞬間從意亂情迷中清醒過來,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有些粗魯地推開了懷裡的陳雪。陳雪被他推得踉蹌了一下,茫然地睜開眼,臉上還帶著未褪的紅潮和情動。
陳秋銘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屏幕上跳躍著“江芸主任”四個字。他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被現場抓獲般慌亂,也顧不上整理淩亂的衣衫,對陳雪匆匆說了句“我接個電話”,便幾乎是逃也似的,低著頭快步衝出了放映廳。
來到相對安靜的走廊,陳秋銘才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依舊紊亂的呼吸和狂跳的心臟,按下了接聽鍵。
“喂,江主任。”他的聲音還帶著明顯的喘息聲,無法完全掩飾。
電話那頭的江芸似乎愣了一下,關切地問:“陳老師?你這是在……跑步嗎?聽起來氣喘籲籲的。”
陳秋銘臉上瞬間燒了起來,他趕緊清了清嗓子,試圖讓聲音恢複正常:“沒,沒有。江主任您說吧,我這邊……信號可能有點不太好。”他找了個拙劣的借口。
江芸沒有深究,直接切入正題:“哦,是這樣的。我聽說你們班那個叫韓靜的同學,昨天從宿舍床上摔下來了?現在情況怎麼樣了?嚴重嗎?”
陳秋銘心裡一鬆,原來是這事。他立刻彙報道:“江主任,韓靜昨天下午摔的,當時就送到五一五醫院檢查了,萬幸沒有骨折,就是些肌肉挫傷。在醫院觀察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已經確認沒事,回到學校宿舍休息了。您放心。”
“那就好,人沒事比什麼都強。”江芸的語氣緩和了些,但隨即又帶著憂慮說,“我記得之前……孫樂樂是不是也在宿舍摔過一次?”
“是,”陳秋銘回憶道,“孫樂樂是在宿舍晾衣服的時候,腳滑沒站穩摔的,那次也沒大事。”
“陳老師啊,”江芸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看來現在這些學生的安全意識,確實是個問題,太薄弱了!宿舍是集體生活環境,安全隱患不容忽視。我看,你最好儘快找個時間,到班裡專門開一次主題班會,重點強調一下宿舍安全、用電安全、人身安全這些問題,給學生們緊緊弦,敲敲警鐘!必須杜絕此類事件再次發生!”
陳秋銘立刻應承下來:“好的,江主任,我明白您的擔心。您放心,我這就安排,一定把安全工作落實到位,在班會上重點強調。”
“嗯,你辦事我放心。那就這樣。”江芸說完便掛了電話。
握著已經結束通話的手機,陳秋銘靠在冰涼的牆壁上,長長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濁氣。剛才在放映廳裡那股幾乎將他吞噬的激情和衝動,此刻已經被這通來自現實工作的電話徹底驅散。他感到一陣後怕,也夾雜著深深的羞愧和自責。他快步走向旁邊的男士洗手間,擰開水龍頭,用冰冷的自來水狠狠撲了幾把臉。刺骨的涼意刺激著皮膚,讓他混亂發熱的頭腦終於徹底冷靜下來。
他看著鏡子裡那個臉色微紅、頭發微亂、襯衫領口甚至還有些不整的自己,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神已經恢複了平日的清明和理性。
走出洗手間,陳雪正等在外麵,臉上帶著擔憂和一絲未散的春情。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問:“陳老師,怎麼了?沒事吧?是誰的電話?”
陳秋銘看著她,目光複雜,他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沒事,是係裡領導,工作上的事,一個學生的情況。”他沒有詳細解釋,而是走上前,伸出手,動作輕柔卻不容拒絕地,將她襯衫領口那兩顆被自己解開的紐扣,一顆、一顆,重新仔細地扣好。
陳雪愣住了,看著他這突如其來的、帶著疏離感的動作,心裡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她不解地問:“陳老師……你……我們……不繼續了嗎?或者……我們換個更安靜的地方?”她的話語裡還帶著一絲不甘和期待。
陳秋銘幫她扣好最後一顆紐扣,整理了一下她的衣領,然後看著她的眼睛,語氣溫和卻異常堅定:“小雪,我們……我們這樣子,不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陳雪的情緒有些激動起來,眼圈微微發紅,“不是說好了,今天你完全屬於我嗎?我們都……都那樣了……”她想起剛才那個熱烈的吻,臉頰再次泛紅。
“是這樣,沒錯。”陳秋銘打斷了她,聲音沉穩,帶著一種讓她陌生的冷靜,“我們是有過約定。但是,小雪,你聽我說,我們的人生,並不僅僅隻有今天這短暫的十幾個小時。我們還有明天,後天,還有以後好多好多的日子,好多好多的年頭。”他頓了頓,目光深邃地看著她,“如果我們像現在這樣,什麼都不明確,什麼都不確定,就憑著舊日的情感和一時的衝動,做出一些……越過界限的事情,那是對我們彼此未來的不負責任。是對你,也是對我,不負責任。”
陳雪咬著嘴唇,倔強地看著他,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好吧……你還是這樣。永遠都這麼理智,永遠都這麼……瞻前顧後。”她的語氣裡帶著濃濃的失望和委屈。
陳秋銘心中不忍,但他知道必須把話說清楚。他雙手扶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看著自己的眼睛,認真地問:“小雪,你老實告訴我。你這次專門來龍城找我,究竟是為了什麼?是想要……和我重新開始,正式在一起嗎?如果是那樣,我們可以慢慢來,我們可以試著重新了解彼此,以全新的身份和心態去經營一段感情。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上來就……就這樣子。雖然我們有過去的感情基礎,但也不能這樣倉促和……輕率,你明白嗎?”
陳雪在他的注視下,眼神開始閃爍、躲閃。她低下頭,沉默了良久,久到陳秋銘幾乎以為她不會回答時,她才用極低極低的聲音,仿佛耳語般說道:“不是……我……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這句話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猝不及防地刺入了陳秋銘的心臟。他猛地愣住了,感覺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心臟先是驟然停止跳動,隨即傳來一陣清晰的、碎裂般的痛楚。他幾乎能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他緩了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和壓抑的怒火,一字一頓地問:“你……既然已經有男朋友了?那你還來找我?還和我……還和我那樣?陳雪,你……你告訴我,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抖。
陳雪被他質問得抬不起頭,眼淚終於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她哽咽著說:“我……我隻是……隻是想重溫一下我們過去的感覺……想給……給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一個交代,一個結局……畢竟,和你在一起,曾經是我最大的夢想……我……我隻是想圓了這個夢……”她哭得肩膀微微顫抖。
陳秋銘看著她哭泣的樣子,心中的怒火漸漸被一種深沉的悲哀和無力感所取代。他歎了口氣,語氣緩和下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嚴肅:“小雪,我理解你的心情。懷念過去,這很正常。但是,人不能一直活在夢裡,活在過去的幻影裡。我們終究是活在現實世界中,有血有肉、有責任有擔當的人。你這樣做,不僅僅是對你自己不負責任,更是對你現在的男朋友,一種極大的不尊重和不負責任!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