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遠比江渝想象中要平靜。
或許霍司燁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是,又或許是霍沉淵回去後說了什麼,之後的一個月裡,四哥霍司燁雖然依舊看她不順眼,卻沒再領著人來找茬。
學校裡的生活,對江渝而言,像是兩輩子都未曾擁有過的奢侈。
她很珍惜這一世上學的機會。
比上輩子,白天弄完機油的手回家要洗四五遍,才敢翻書。
現在對她來說不知道多麼幸福是事情了。
然而她這份近乎癡迷的學習勁頭,在軍區大院這群小少爺眼裡,卻成了另一個笑話。
“看,那個拖油瓶又在看書了,裝模作樣給誰看呢?”
“就是,頂多一個廠妹,聽說還是開拖拉機的,認識的字有沒有我多都不一定呢!”
霍司燁是住校生,隻在周末回家。
本以為這個繼妹會跟不上,來學校肯定適應不了自己會打退堂鼓。
誰知道江渝不僅沒臨陣脫逃,反而安安穩穩地上了學,心裡的火越燒越旺。
第一個周末回家,他就衝進了霍建軍的書房。
“爸!我不同意那個江渝繼續在咱們學校上學!您知道外麵的人都怎麼說她嗎?說她是個土包子、野丫頭,連我們學校的門朝哪邊開都摸不清!”
“她跟我在一個學校,我嫌丟人!您趕緊讓她轉走,回她的工廠擰螺絲去!”
霍建軍聽完,氣得直接把手裡的報紙拍在了桌子上,怒斥道,
“混賬東西!你妹妹剛來,你不護著她,還反過來嫌她丟人?我看最給我丟人的是你!你在學校裡稱王稱霸,成績一塌糊塗,還好意思說彆人?”
“從今天起,你要是再敢在學校裡找小渝的麻煩,我打斷你的狗小腿!”
被父親劈頭蓋臉一頓臭罵,霍司燁覺得委屈極了。
他不願意大家都看他笑話,江渝就是他學校生活的汙點!
在學校看著江渝那雲淡風輕的樣子更來氣。
眼看第一次月考就要來了。
沒關係,這個鄉下來的土包子肯定會考的非常差,然後爸就會對她大失所望。
這樣一來就有機會把她弄退學了!
“等著瞧吧!”他對自己的那幫跟班說,“等成績一出來,她考個倒數第一,我看爸還有什麼臉讓她待在學校裡!到時候,不用我們趕,她自己就得灰溜溜地滾蛋!”
月考前一天,班級裡彌漫著一股躁動不安的氣氛。
幾個女生圍在班花秦雪薇的座位旁,嘰嘰喳喳地討論著。
秦雪薇是文工團團長的女兒,人長得漂亮,成績也一直是年級第一,是眾星捧月的存在。
“雪薇,這次年級第一肯定又是你的了!”一個女生恭維道。
另一個女生則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角落裡正在安靜看書的江渝,嗤笑道:“可不是嘛!不像有的人,天天抱著書本裝模作樣,還真以為讀書是靠死記硬背就行了?土包子就是土包子!”
秦雪薇聽著恭維,臉上露出矜持的微笑,她輕輕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麻花辮,用一種謙虛又無奈的語氣說:“哎呀,你們彆這麼說,我這次都沒怎麼複習呢,感覺好多題都不會做。說不定這次就考砸了呢。”
她嘴上這麼說,眼角的餘光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優越感,瞟向江渝的方向。
說完,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拿著自己寫好的數學題,走到了正和跟班吹牛的霍司燁麵前。
“司燁哥,”她的聲音又甜又軟,帶著一絲刻意的崇拜,“你看我這道題都解出來了,你就不誇誇我嗎?”
霍司燁在學校裡橫行霸道,最吃這一套。被全校聞名的才女班花如此崇拜,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他看都沒看那道題,就大大咧咧地擺手:“嗨,我們小薇還需要誇嗎?校花中的天花板!等考完試,哥帶你去溜冰場玩兒!”
秦雪薇的目的達到,笑得更甜了:“好啊,那就這麼說定了!司燁哥你真好!”
兩人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無形中又將角落裡那個埋頭苦讀的江渝,襯托得更加格格不入。
江渝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沒搞懂城裡人這些不入流的小伎倆到底哪兒學來的。
再說,她也沒空理這些小丫頭片子的小心機。
月考如期而至。
發榜那天,學校門口的公告欄前,裡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人。
霍司燁帶著他那群狐朋狗友,耀武揚威地擠到了最前麵,故意用所有人都聽得見的聲音大喊:“快找找!快找找那個叫江渝的!我賭她全科加起來都考不到一百分!”
“哈哈哈,燁哥,你太高看她了,我賭五十分!”
“我賭她交的白卷!”
在一片哄堂大笑中,霍司燁得意洋洋地從榜單的最末尾開始,一個一個地往上找。
“倒數第一,不是她。”
“倒數第二,也不是。”
……
他一直找到了自己那倒數第十的名字,都沒有看見“江渝”兩個字。
“怎麼回事?難道她怕得連考都不敢考,直接退學了?”霍司燁的跟班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