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還凝在薄荷苗的葉尖,像顆顆沒睡醒的小珍珠,沒來得及被風拂落時,張梅已經捧著個粗布包蹲在東側空地旁了。
布包裡是裹好草木灰的南瓜種子,每粒種子都露著半指長的白芽,嫩得能掐出水來。
她指尖捏起一粒,特意把芽尖朝上,輕輕放進林硯剛挖好的坑裡——草木灰在手心蹭出淡淡的灰痕,她卻沒顧上擦,隻盯著種子念叨:“快快兒長大…”
林硯握著昨天從倉庫翻出的舊鐵鏟頭挖坑,這鐵鏟頭雖然鏽跡沒完全磨掉,木柄也纏了圈新藤條,卻比鋤頭靈活得多。
鏟尖切入軟土時沒帶半點磕碰,挖出來的坑圓溜溜的,深淺剛好夠半掌:“太深了芽兒攢著力氣鑽土,容易蔫;太淺了怕被麻雀啄,還怕日頭曬著嫩根,這點深度正好,能讓它舒舒服服紮根。”
她剛挖完一個坑,黃鼬就叼著顆種子跑過來,小爪子扒拉著坑沿,把種子往坑裡一放,還歪著頭看張梅,小尾巴晃得飛快,像是在等一句誇獎。
可種子的芽尖朝下埋反了,張梅憋笑憋得肩膀都抖了,伸手輕輕把種子擺正:“咱們得讓芽兒朝上呀,不然它在土裡會迷路,不知道往哪兒鑽呢,到時候長歪了,可就結不出大南瓜了。”
黃鼬似懂非懂,立刻用小爪子扒了點土蓋在上麵,扒得勻勻的,連坑邊的土縫都填得嚴嚴實實,生怕風把土吹跑,連旁邊的草葉都沒碰彎。
陳溪扛著磨亮的鐮刀走過來時,刃口還沾著晨露,在晨光下泛著冷光。
這鐮刀是昨天修煙囪時從磚縫裡掏出來的,木柄爛了半截,她找了段老槐樹上的藤條纏緊,又在磨石上磨了半宿,連月牙形的刃口都透著鋒利,能輕鬆割開手指粗的柴枝:“我去割點新抽的茅草,蓋在種子旁邊能保潮,還能擋雜草——去年在南邊的廢棄農莊,我見過有人這麼種紅薯,茅草蓋得厚,苗長得又壯又齊,比沒蓋的快冒芽好幾天。”
她剛走兩步,又回頭叮囑,眼神裡帶著放心不下:“你們種完彆走遠,我割完茅草就回來,咱們一起去北邊的舊倉庫,早去早回,彆趕在日頭烈的時候走,免得中暑。”
種完最後一顆南瓜種子時,晨露已經被太陽烘得差不多了,草葉上隻留下點點濕痕。
張梅提著個小水桶,桶裡是晾好的溫水,她往每個坑邊澆了圈水——水流得極慢,順著土縫滲下去:“水不能多,不然芽兒的根會爛;也不能少,得讓它喝飽第一口水,好攢勁冒苗。”
蘇野蹲在旁邊,指尖的藍光掃過整片空地,淡白的光帶裡能清晰看見土裡的白芽在微微舒展,連須根都在慢慢往土裡鑽:“最多五天就能出苗,到時候我每天來掃一遍,看看有沒有土蠶或者地老虎之類的蟲子,要是有,咱們就撒點艾草粉,既能驅蟲,又不傷害芽兒。”
日頭剛把草葉上的露氣烘散,把影子縮成短棒時,幾人就背著布包往廢墟出發了。
蘇野走在中間,指尖的藍光保持著探測模式,光帶掃過路邊的草叢,連藏在草根下的甲蟲、躲在石縫裡的蜥蜴都能照見,卻沒捕捉到任何菌絲或腐行者的信號:“上次掃到的倉庫就在前麵那片斷牆後麵,牆沒塌完,還能擋住點風,門板也是關著的,裡麵的東西說不定沒被人動過,咱們運氣好的話,能找到點種子或者工具。”
黃鼬走在最前麵,鼻子時不時往地上嗅,遇到岔路就停下來,回頭等她們跟上,小尾巴晃得像個老練的向導;
偶爾還會叼起路上的小石子、斷樹枝,扔到旁邊的草叢裡,像是在清理路障,怕她們被絆倒。
走近倉庫時,陳溪先撿起塊拳頭大的石頭扔進去——“咚”的一聲,石頭砸在堆在角落的麻袋上,隻傳來布料的悶響,沒彆的異動,她才伸手推門板。
門板吱呀作響,揚起的灰塵裡,堆在角落的幾個大麻袋漸漸清晰,上麵還蓋著塊破帆布,帆布邊緣都爛了,卻還能遮點灰。
黃鼬率先衝進去,圍著麻袋轉了兩圈,用鼻子聞了聞,又用爪子輕輕扒了扒袋口,確認沒危險,才回頭對著幾人“嗚嗚”叫了聲,示意門外的幾位進來吧。
“是玉米種子!”張梅快步走過去,掀開最上麵的麻袋,玉米粒滾出來幾顆,落在手心沉實得很,雖然沾了點潮氣,卻沒半點黴斑,連胚芽都透著鮮活。
她忍不住抓了把,湊到鼻尖聞了聞,還有股淡淡的糧食香,不是陳糧的陳腐味:“至少有半袋,夠種兩壟的!冬天煮玉米粥、烤玉米棒,再也不用總啃乾土豆、吃蕎麥餅了!
”蘇野的藍光掃過麻袋深處,光帶泛著穩當的白,沒發現任何菌絲或蟲蛀的痕跡:“回去把種子攤開曬半天,潮氣散了再裝鐵盒,不然容易長黴,白費力氣。咱們留一半當種,另一半先裝起來,等玉米長起來,就能知道這種子好不好了。”
陳溪則在另一個角落裡翻出把完整的鐮刀,木柄沒爛,還能穩穩握住,旁邊還有個鐵皮水桶——水桶雖然有點變形,底部卻沒漏,她試了試,裝滿水也不會灑:“這桶正好!不會太重,又有儲水的容器了!”
黃鼬突然對著倉庫深處低低吼起來,小爪子扒著地麵,背上的毛都豎了點,眼神裡滿是警惕。
林硯趕緊摸向腰間的軍刀,順著它的視線看過去——一隻半大的野鼠正叼著顆玉米籽往牆洞鑽,見了人,“吱”的一聲扔下種子,竄進洞裡沒了影,隻留下個小小的洞口。
“原來是個偷糧的小家夥,嚇我一跳。”林硯鬆了口氣,收起軍刀,黃鼬卻還不放心,跑過去把野鼠扔下的玉米籽叼回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張梅手心,小腦袋還蹭了蹭她的手,像是在“交公糧”。
收拾資時,張梅在最底下的麻袋裡摸出個布包——布包是粗麻布做的,邊角都磨破了,上麵還繡著朵褪色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