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太陽漸漸爬高,陽光透過稀疏的槐樹葉灑在地上,形成斑駁的暖光,把地麵曬得暖烘烘的,連空氣裡都帶著點熱意。
最後一顆玉米種子也穩穩埋進了土裡,張梅直起身,揉了揉蹲得發酸的膝蓋,又提著半桶溫水過來——水是早上特意晾好的,不冷不熱,剛好適合種子吸收。
她往每一行種了種子的土上慢慢澆著水,水流得極慢,順著土縫滲得又快又均勻。
“今天得澆透,讓種子吸夠水,好儘快膨脹發芽。明天早上我再來看看,要是土麵乾了,就再補點水,彆讓芽渴著,也彆澆太多,免得爛根。”
林硯從隨身的布兜裡掏出用油紙包著的蕎麥餅,油紙還帶著點灶房的餘溫,裡麵的餅還是軟乎乎的,她把餅分給幾人。
“先墊墊肚子,彆餓著,下午咱們把之前割的茅草蓋在土上保潮,然後再去看看薄荷苗和野豆子,看看有沒有需要搭架或者補肥的地方,要是野豆子的藤蔓爬得太亂,還得幫著綁一綁。”
黃鼬蹲在林硯腳邊,嘴裡叼著自己的小半塊蕎麥餅,卻沒急著吃,眼睛一直沒離開種滿玉米的土地,偶爾抬頭掃一眼,像是在守著自己剛才幫忙蓋過土的那幾處,生怕有什麼小動物過來扒土。
下午的風軟了些,帶著點遠處窯廠方向草木的清香,吹在臉上沒了中午的熱意,多了點清爽。
幾人扛著捆好的新割茅草往玉米地走,茅草還帶著點新鮮的綠意,葉鞘上的絨毛都清晰可見,並沒完全曬乾。
陳溪蹲在地裡,把茅草鋪得薄厚均勻,每一片都輕輕搭在種了種子的土上,沒壓得太緊,也沒留太大的縫隙,像是在給種子蓋了層軟被子。
“這樣能擋著太陽直曬,減少水分蒸發,保潮效果好,還能壓住剛冒頭的雜草芽——雜草長得快,要是不壓著,等玉米苗冒出來,雜草就該搶養分了,省得以後拔草費勁,也不用再特意來鬆土。”
蘇野蹲在旁邊,指尖的藍光透過茅草的縫隙掃過底下的土層,光帶在土裡映出淡淡的影子,她還伸手摸了摸土麵…
“土溫正好,十五六度的樣子,不冷不熱,種子在裡麵能好好紮根,不用怕凍著或者熱著,再過三四天,應該就能冒綠芽了,到時候咱們再來看看,要是有缺苗的地方,還能補種。”
張梅則往作物區走,先蹲在薄荷苗旁,指尖輕輕碰了碰新抽的嫩葉——
比昨天又長了半指,葉尖乾淨得沒半點蟲眼,葉片也更綠了,透著股鮮活的勁,連葉片上的絨毛都能看清;
她又走到野豆子藤蔓旁,見藤蔓順著竹架往上爬了不少,之前的小豆角又鼓了點,像個小小的綠月牙,藏在葉片中間,顏色也深了些,不再是之前的淺綠,才鬆了口氣。
“之前還擔心薄荷招蚜蟲,野豆子缺肥長得慢,看來之前撒的草木灰管用,沒白忙活,草木灰既能驅蟲,又能補鉀肥,一舉兩得。”
林硯和陳溪收拾工具時,發現昨天用來翻地的鐵鏟頭鬆了點,木柄和鏟頭銜接的地方晃了晃,要是再用力挖硬土,說不定會掉下來。
“得好好修修,這鏟頭趁手,比新找的好用,扔了可惜。”
陳溪說著,從柴房找了段浸過溫水的細藤條——溫水泡過的藤條更有韌性,不容易斷,還能纏得更緊,她把藤條的一端係在木柄上,然後一圈圈纏在鐵鏟頭和木柄的銜接處,每纏一圈就用力拽緊,纏了五六圈,又打了個結實的死結,用手晃了晃,不晃了才滿意。
“這樣就結實了,以後翻地、挖坑還能接著用,省得再去廢墟裡找新的,浪費時間。”
林硯則拿著塊乾淨的粗布,仔細擦著鐵皮桶——桶裡還剩小半桶上午澆地剩下的溫水,沒舍得倒,她提著桶走到薄荷苗旁,慢慢把水倒在每株薄荷的根部,動作輕得怕濺到葉片上,每株隻倒小半碗。
“彆浪費了,這水乾淨,給薄荷補點水,長得更快,葉子也更嫩,明天曬的時候口感更好。”
傍晚的夕陽把天空染成了暖橙色,從淺橙到深橙,像打翻了的顏料盤,連遠處的籬笆、玉米地的茅草,還有農舍的茅草屋頂,都被鍍上了層金邊,風一吹,茅草輕輕晃,像片金色的波浪,格外好看。
幾人坐在老槐樹下的石桌旁吃晚飯,石桌上擺著三樣簡單卻實在的食物:一盤炒得鮮綠的野莧菜,是下午從河邊摘的嫩葉,加了點醋和細鹽,火候正好,沒炒老,酸溜溜的開胃;
一碗曬好的小魚乾,是昨天在河邊撈的,用炭火烘得焦香,嚼著有股海鮮的鮮勁,沒放太多鹽,剛好下粥;
還有一鍋蕎麥粥,粥熬得軟爛,米粒都開花了,裡麵放了顆硬糖,熬得融化在粥裡,甜得清淡不膩,剛好中和了魚乾的鹹。
“明天咱們把玉米地旁邊的荒地清了吧,”陳溪嚼著小魚乾,指了指東側空地邊緣那片長著雜草的地,雜草不算高,主要是狗尾草和蒲公英。
“那片地不算大,也就半分地,清掉雜草就能種點豇豆,跟玉米搭著長正好——豇豆的根瘤菌能固氮,給玉米供點養分,玉米長得更壯,豇豆還能順著玉米杆爬,省得咱們另搭竹架,省工又省料,一舉兩得。”
“我明天早上先用藍光掃掃那塊地,”蘇野喝了口蕎麥粥,放下碗,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看看底下有沒有大塊石頭或者硬土塊,提前撿出來、敲碎,省得翻地時費力氣,也省得硌著豇豆種子——豇豆種子比玉米種子小,更怕硌。”
張梅點點頭,又想起件事,用筷子夾了口野莧菜,慢慢嚼著:“薄荷苗長得快,再長幾天葉子就老了,纖維粗了不好吃,明天上午摘點嫩葉曬著吧,我去柴房找塊乾淨的竹席,鋪在石桌上曬,每天翻兩遍,曬個兩三天就能收起來,裝在布兜裡掛在灶房梁上,冬天煮魚湯、泡茶都能用,比新鮮的耐存,還不占地方。”
夜裡的風比昨天涼了點,吹過玉米地的茅草,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灶房裡最後一點收拾碗筷的輕響也漸漸停了,張梅把碗碟洗乾淨,放在灶台上晾乾,蘇野和陳溪也回了各自的瓦房,院外隻有草葉摩擦的聲音,還有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蟲鳴,安靜得讓人心裡踏實。
林硯躺在床上,感覺到黃鼬輕輕趴在了門內的踏板上——它悄悄挪到了門內,呼吸均勻,偶爾發出點細碎的“呼嚕”聲。
她沒多想複雜的事,隻想起今天種下去的玉米種子,在土裡應該正慢慢吸著水,種皮漸漸變軟,胚芽準備往外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