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鼬迷糊間被棚架的“吱呀”聲驚醒——
那聲音不是持續的,而是間歇性的,風一吹就響半聲,停了又歇會兒,像老木頭在喘口氣。
它原本蜷縮在竹架根部,絨毛上沾的露水沒乾透,被風一吹,涼得它打了個輕顫,小爪子下意識往土縫裡縮了縮,卻在抬頭的瞬間僵住。
西側的竹條歪了。
不是全倒,是往棚心傾斜了半寸,布麵被拽得往內凹,邊緣的麻繩鬆了半截,露出裡麵淡綠的葉——最外側那棵蘿卜芽的真葉正被布麵蹭著,葉尖卷成了小筒,葉脈都透著點白。
黃鼬沒敢用爪子扯棚布,它記得上次不小心勾破布角,林硯花了半晚上才縫好。
它隻是圍著鬆動的竹條轉,小尾巴繃得像根細鐵絲,“唧唧”的叫聲也放得輕,怕驚到棚裡的芽。
鼻尖蹭過竹條底部時,能感覺到土是鬆的,風一吹,竹條就往真葉那邊挪半分。它急得用身子去頂,小肩膀貼著竹條,絨毛被壓得貼在身上,連呼吸都放輕,生怕力道太猛把竹條頂斷。
林硯扛著東西過來時,遠遠就看見那團黃褐色的小毛團貼在竹架上。
她加快腳步,陶壺晃出的水聲和工具袋裡小鏟子的碰撞聲混在一起,在晨霧裡格外清。
“這風還真沒饒過棚子。”她放下陶壺,先伸手扶了扶竹條,指尖能摸到竹條內側的蟲蛀孔——不是新的,是之前沒留意的舊孔,被風一吹就鬆了勁。“還好你盯著。”
她蹲下來,從工具袋裡掏出小鏟子,鏟頭是磨過的,刃口泛著淡白。沿著竹條根部挖圈淺溝時,特意避開了旁邊冒芽的地方,土粒被鏟得細碎,落在溝裡沒揚起半點灰。
“得填實點,再撒把碎稻草——上次曬的那些剛好乾了,能把土固定住。”
她從帆布包裡摸出個布包,倒出碎稻草,均勻撒在溝裡,用鏟子背輕輕拍實,“這樣風再吹,竹條也不會晃得厲害。”
黃鼬見竹條穩了,才往後退了兩步,轉身扒開棚布縫往裡瞅。
布縫很窄,它得把小腦袋歪著才能看清——剛才被蹭到的真葉已經慢慢舒展開,隻是葉緣還留著道淡白的印子,像撒了層細鹽。
它趕緊叼過旁邊的薄荷葉,葉子是昨天曬的,還帶著點脆勁,用爪子輕輕蹭了蹭真葉邊緣,像是在給它“揉一揉”,又抬頭對著林硯叫了兩聲,小爪子往棚心指了指,尾巴晃得比剛才歡。
林硯順著布縫看進去,指尖無意識地捏了捏衣角。係統麵板其實早就跳出來了,淡藍色的光在視野邊緣閃著。,側芽萌發提前24小時,需優化棚架通風性及養分供給】。
“這些芽倒是長得快了許多——你看那幾棵,昨天還跟不上,今天葉都快趕上壯的了,側芽也冒得早,比我預計的快了不少。得趕緊把棚架改改,不然真葉擠在一起,連側芽都沒地方長。”
她的聲音不算大,卻在晨霧裡傳得遠。
張梅抱著育苗本跑過來時,帆布包上掛的半片乾薄荷晃來晃去,偶爾蹭到褲腿,留下點淡綠的痕跡。
“真的嗎?側芽也冒了?”
她蹲在棚子旁,把育苗本攤在膝蓋上,本子邊緣有點卷,是之前翻多了磨的。
她用手指指著“快速生長期”那頁的炭筆畫,筆畫是蘇野昨天畫的,標注著“預計3天後側芽萌發”,再對比棚裡的芽,突然“呀”了一聲:“我昨天記的莖稈才0.3,今天量了下,居然到0.5了!”
她趕緊拿起炭筆,筆尖有點鈍,在本子上畫了個陡陡的向上箭頭,箭頭旁邊寫著“風雨後長勢提速,莖稈日增0.2”,字跡比平時急了些,連筆畫都比之前粗。畫完又怕自己記不清,特意在旁邊畫了個小小的側芽圖案,用圈標出來,“得記清楚,下次遇到風雨,說不定還會這樣,提前有個準備。”
陳溪來得稍晚,手裡提著兩個陶甕,甕是粗陶的,表麵有細小的裂紋,是之前從廢墟裡撿的,用麻繩纏了兩圈防漏。
一個甕裡裝著豆餅肥,顏色是深褐色,飄著點細碎的豆渣;另一個裝著草木灰水,水是澄清的,能看見甕底的細灰。
“早上起來摸了摸豆餅肥,感覺有點潮,怕摻了夜裡的露水生菌,就倒在鍋裡加熱了會兒,還加了點磨碎的芝麻餅——上次在舊磨坊磨的,存了不少,氮分夠,剛好能跟得上現在的長勢。”
她蹲下來,從兜裡掏出兩個小木勺,勺柄是用舊筷子改的,一個刻著“豆”字,一個刻著“灰”字,刻痕裡還沾著點之前的草木灰。
“豆餅肥得繞著根澆,彆沾到芽心,不然容易燒;草木灰水噴在葉子背麵,那邊吸收快,還能防蚜蟲往葉上產卵。”她說著,先把豆餅肥倒進淺陶盤裡,盤底有個小豁口,用布堵著,“得把表麵的浮沫撇了——這些是沒腐透的,澆在根上會爛根。”
她用小木勺慢慢撇,浮沫飄在水麵,像層淡褐色的膜,撇完才開始往根際澆,每棵繞著根澆出個環形溝,豆渣剛好落在溝底,不多不少,剛好能蓋著根須外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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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野最後過來,肩上扛著兩根細木杆,不是新砍的,是從廢墟裡的舊犁上拆的,杆身上還留著犁頭的螺絲印,帶著點鏽跡,卻比普通竹條結實不少,杆身中間有個自然分叉,像個小小的“y”字。
“剛才去廢墟找竹條,發現普通的太細,被風吹過一次就容易歪,這兩根是舊犁上的,木質硬,還帶分叉,剛好能搭傾斜棚架——真葉往兩側展,就不會擠在一起了。”
她蹲下來,指尖的淡藍微光順著棚架掃了一圈,光帶是柔和的淡白色,不像平時檢測時那麼亮,怕晃到剛冒的側芽。
掃到西側竹條時,光帶頓了頓,她伸手摸了摸竹條內側:“這根有蟲蛀,孔不大,但現在棚架得穩,萬一風再吹,容易斷。得換根新的,我剛才還撿了根粗竹條,在那邊田埂上。”
林硯和蘇野先動手拆舊竹條。蘇野手裡的軍刀是磨過的,刃口鋒利,卻沒直接劈,而是先在竹條蟲蛀的地方劃了道淺痕,確認不會劈到旁邊的真葉。
“得慢著點,這竹條離真葉近,彆碰著。”
她一手扶著竹條,一手用軍刀慢慢撬,竹條“哢嚓”一聲斷的時候,她特意往外側歪了歪,避免斷口的竹刺濺到棚裡。斷下來的竹條沒扔,她用軍刀把竹條劈成手指寬的細片,每片都削得平整,竹刺也刮乾淨,放在旁邊的布上:“這些能當綁繩,比找新的麻繩方便,還結實。”
林硯則去搬那根新竹條,竹條是在田埂邊撿的,比舊的粗一圈,表麵有層淡綠的青苔,她先擦乾淨,才往棚架西側立。
“得跟旁邊的木杆對齊,傾斜角度彆太大,15度剛好——太陡了真葉會往下垂,太緩了還是擠。”
她用手比了比,調整了好幾次,才讓竹條和木杆呈一條直線,然後用剛才劈的竹片當綁繩,繞著竹條和橫檔纏了兩圈,每纏一圈就拽一拽,確認不會鬆動:“這樣真葉能順著傾斜的方向長,側芽也有地方冒,不會被壓著。”
張梅沒閒著,她蹲在棚子另一側,手裡拿著個放大鏡——是從廢棄的中學實驗室找到的,鏡片有兩道淺劃痕,邊緣還缺了個小口,卻還能用。她把放大鏡舉在眼前,調整了好幾次角度,才看清土麵下的根係。
“這裡有雜草根!”她突然壓低聲音,手指著一棵蘿卜芽的根部,“白色的,還帶著細毛,纏了蘿卜根兩圈,再纏下去,養分都被它搶了!”
她從兜裡掏出個細齒小耙子,耙子是用舊梳子改的,齒很細,還磨圓了頭,怕劃傷蘿卜根。
她小心翼翼地扒開根周圍的土,土粒很細,順著指縫往下漏,她得用另一隻手擋著,才不讓土掉進根縫裡。
“這草根長得真快,昨晚我看的時候還沒見著,今天就纏這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