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三位宰相看了看郭宗訓,又看向麵色陰沉的郭榮:
什麼情況?
得子如此,陛下不應該高興嗎?
換做我們,半夜睡著了都得笑醒。
可陛下怎麼看上去還如此震怒?
莫非是覺得梁王之言有損他的顏麵?
不可能!
陛下不是這樣的人,他一定是彆有用意……
想到此,三人對視一眼後,都紛紛看向郭宗訓。
郭宗訓依舊不慌不忙:“孩兒沒有在教爹爹做事,隻是擔心爹爹太勞累了。”
“孩兒已經沒有娘親了,不能再沒有爹爹啊……”
他說著,竟直接撲向郭榮,緊緊抱著父皇的腰,一把鼻涕一把淚。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一世研究過《演員的自我修養》,該說不說,咱們這位小梁王,哭起來竟沒有任何一絲刻意與不適,信念感極強,完全沒有任何表演痕跡。
淚水更是說來就來,連鼻涕都開始冒泡了,那傷心欲裂的樣子著實讓在場所有人都不禁動容了起來。
郭榮卻將他輕輕推開,依舊陰沉著臉,質問道:“說,你方才說的那些話到底是誰教給你的?”
郭宗訓心頭一顫:好家夥,原來父皇之前壓根就沒有完全相信自己是突然開竅、神童降世!
他這話的意思莫非是在懷疑有人在背後指使自己?
也對,曆史上的郭榮本就心思極深,這一點與朱元璋倒是有些相像,除了那少數幾個,對絕大多數人都無法完全信任,隻有將所有權力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才最安心。
不過這是缺點嗎……
收回思緒,郭宗訓擦了擦眼淚,一本正經的說道:“爹爹,沒人教孩兒說這些話,是孩兒擔心爹爹才說的。”
“笑話,朕從未給你請過先生,若像酸棗門前時提幾個曆史典故的名字也沒什麼,但你現在竟連《中庸》、《史記?蕭相國世家》、《貞觀政要》的原文都能一字不差地背誦下來!”
“若無人教你,怎可能做到?”
郭宗訓挑了挑眉,因為他發現父皇郭榮竟然偷偷瞥了眼三位宰相。
等等!
或許不是父皇不相信,而是那三位宰相之前一直不相信自己是神童。
換句話說,以他們為首的那批大臣,雖然嘴上說自己是神童,但心底根本就不認為自己是神童!
沒錯,老爹這是在給自己表演機會,征服那三位大臣,讓他們與下麵的那些文武百官徹底心服口服……
想到此,他心底樂開了花:正好借此機會一舉兩得!
“爹爹,的確有人教孩兒!”
“哦,是誰?”郭榮皺了皺眉,神情十分複雜。
三位宰相也都瞪大了眼睛。
不慌不忙,郭宗訓再次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緩緩道:“孩兒覺得肯定是娘親!”
頓了頓,他直勾勾地看向父皇,眨了眨大眼睛:
“孩兒之前說過,自從孩兒從夢裡醒來後,孩兒便覺得腦子清醒多了,而且多了很多東西!”
“爹爹要是不信的話,孩兒可以給您背誦《詩經》!”
“《禮記》、《左傳》、《尚書》、《史記》孩兒也記得一些。”
“《詩經》開篇是《國風?周南?關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不等郭榮開口,郭宗訓便搖頭晃腦地背誦了起來。
得虧他上一世目標很明確,為了走體製內,他苦練基本功,而且好歹也是名牌大學曆史係畢業的,無論是文學還是曆史,甚至是人心,都鑽研過不少。
窗外是龍船行進的聲音,摻雜著此起彼伏的浪聲。
而禦艙內,是郭宗訓一字不差的朗朗背誦聲。
大周的皇帝郭榮,以及位極人臣的三位宰相此刻仿佛成了抽考學生的老師:
欣慰、驕傲、震驚……
各種各樣的表情如走馬燈般在他們臉上一一浮現。
郭宗訓自然將這一切都儘收眼底,要來就來個大的,好徹底堵住那些不相信自己是神童的人的嘴!
於是,在流利地背完《詩經》後,他甚至沒有停頓,直接又開始背誦起《大學》: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那搖頭晃腦的模樣,甚是讓人喜愛。
都不用提郭榮那早已被自豪、驕傲占滿的雙眸,就是那三位宰相,此刻都目瞪口呆:
六歲!
竟能一字不差地背誦《詩經》、《大學》,這簡直鐵樹開花——百年難遇啊!
他們都恨不得自己能有這樣的學生,不,是恨不得自己能有這樣的子孫!
唉,可惜這不僅是彆人家的孩子,而且還是當今陛下的皇子……
郭宗訓對他們的反應十分滿意,但這才哪兒到哪兒?
於是在背完《大學》後,他又不待郭榮開口,直接說道:“爹爹,這些隻要背誦原文就行了,太簡單,太沒意思……”
聞言,郭榮瞬間愣在了原地:太簡單了?
三位宰相更是瞬間覺得人生太不美妙了:
背誦《詩經》、《大學》還太簡單、太沒意思?
乃公六歲時,隻能背《詠鵝》!
快到二十歲才能完整背下《詩經》、《大學》、《論語》等書!
還有沒有天理了……
“哦?”
“那你覺得什麼不簡單?”
郭榮來了興致,一改之前的陰沉,竟直接蹲了下來,雙手握住郭宗訓的雙臂,一臉慈父笑。
郭宗訓當仁不讓,直接說道:“正所謂,學,行之,上也;言之,次也;教之,又其次也;鹹無焉,為眾人。”
“孩兒覺得讀書是為了明理,明理是為了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