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張永德射出的那支箭穩穩命中紅布,如野火燎原般,箭頭上的火焰瞬間引燃了整條長布!
“放箭!”
幾乎是同時,大周皇帝郭榮一聲大喝,涿州城牆上瞬間亮起無數橘紅色的火光。
裹著麻布、浸透火油的箭矢被點燃,箭尾的火星拖著細長的紅痕。
“咻……”
無數火矢劃破空氣,如流星群一般,精準地紮進垂落的長布中。
“轟……”
城牆下,一道道悶響聲驟然炸開!
火油遇火的瞬間,赤紅色的火焰順著布紋瘋竄,像無數條活過來的火龍,眨眼間便織成一片密不透風的火海。
火舌竄起半人高,橙紅的焰心裹著明黃的火苗,“劈啪”地舔舐著覆蓋著的每一寸土地。
原本暗沉的青麻布此刻成了燒紅的火網,將遼軍的撞車、木驢、雲梯、飛梯等等所有攻城器械全都蓋住。
特彆是那無數作為攻城先鋒的遼兵:
最先被裹住的遼兵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火舌順著布麵纏上他們的發髻,黑發散開的瞬間便被燒得卷曲。
緊接著火星又鑽進他們的衣領,很快燒穿粗布戰衣,露出的皮肉瞬間起了水泡,又在高溫中“滋滋”作響地焦糊。
有人拚命去扯身上的火布,可手指剛碰到布麵就被燙得冒血泡,用力一扯,竟連帶著撕下一片黏在布上的皮肉!
鮮血混著火星濺在同伴身上,疼得他們在地上不斷翻滾,可翻滾間又將火焰蹭到旁邊人的甲胄上。
那甲胄遇火瞬間變燙,裡麵的士兵像被扔進熱鍋的螞蟻,淒厲地嚎叫著,雙手在胸前亂抓,指甲摳得皮肉外翻……
當然有無數遼兵想往外逃!
可被火龍徹底吞沒的他們,又哪裡能準確地找到活命的方向?
東衝西突之間,卻將更多的遼兵死死堵在火網裡!
火舌很快便爬上他們的手腕,順著甲胄的縫隙鑽進他們的袖口。
他們甚至都能清晰地感覺到火苗舔舐手臂的灼痛,喉嚨裡不斷發出“嗬嗬”的悶響,像破風箱般抽搐。
最終身體一軟,像被燒斷的木頭,一個接一個栽倒在火海裡,隻剩下四肢還在無意識地抽搐!
但很快就被火焰裹成一團焦黑……
火海裡的人影漸漸扭曲,有不少遼兵舉著彎刀想劈開火網。
可刀刃剛碰到火焰,就被烤得發燙,“哐當”掉在地上,刀柄上的纏布瞬間燒了起來。
有的遼兵抱著頭蹲在地上,已然徹底放棄了掙紮。
但火布依舊無情地裹著他們的後背,衣甲在高溫中熔化,滴落在地上的鐵水“滋滋”地燙出小坑,白煙順著褲腳往上冒。
偶爾有未燒儘的布片帶著火星飛向空中,像飄飛的火蝶,又“啪”地落回人群裡,瞬間引發新的爆燃!
以至於火舌竄得更高,映得周圍遼兵的臉一片通紅,連瞳孔裡都映著跳動的火光……
涿州城頭仍在不斷垂下新的火布,箭雨連綿不絕,火海越燒越旺。
暗紅的煙柱直衝天際,將半邊天空都染成渾濁的血色!
火海裡的慘叫聲、哭嚎聲、兵器落地的“哐當”聲、器械坍塌的撞擊聲,混著火焰“呼呼”的呼嘯聲,成了戰場上最慘烈的樂章……
到最後,火海裡的掙紮漸漸微弱,隻剩下焦炭“哢嚓、哢嚓”的脆裂聲!
偶爾有燒得隻剩骨架的手臂從火中彈出,指骨崩裂,帶著火星落在地上,像一枚枚焦黑的驚歎號,無聲地刻下這場火海屠戮的恐怖……
即便耶律撻烈在意識到不妙的第一時間下令撤退,可終究還是遲了!
隻能在指揮台上,呆呆地看著無數士兵被那一條條火龍吞沒,看著一個個逃出來的大遼勇士,帶著渾身的火焰,往後方衝來。
以至於原本還在火海外,準備跟著衝鋒的士兵也都陷入了混亂,不斷往後潰逃。
原本,井然有序、按部就班的場麵,瞬間失控,取而代之的是愈發的混亂,愈發的一潰千裡……
敗了!
我就知道要敗!
為了你所謂的尊嚴,我大遼這麼多勇士白白葬身火海!
可惡、可恨……
耶律撻烈的眼裡噙滿了憤怒的淚水,他回頭,死死地瞪著後方的大遼皇帝耶律璟。
手中的軍刀已然出鞘!
可終究,他還是又將刀插了回去……
而此時的耶律璟已然被眼前的一切嚇傻了。
他看不清楚最前麵到底發生了什麼。
隻能看到在無數長布落下後,涿州城牆上又射出了無數火矢,緊接著便是漫天的火光,無數的遼兵瘋了般往自己的方向逃竄!
敗了?
就這麼敗了……
不可能!
這絕不可能……
明明都還沒開始登城!
明明都還是沒有短兵相接!
甚至連一個雲梯都還沒有搭在城牆下……
隨行的人此刻早已跪倒在他麵前,一遍又一遍地哀求他撤退。
可他耳邊卻始終充斥著震天的哀嚎,那是他無數大遼勇士,無數精銳的哀嚎聲……
直到耶律撻烈急匆匆地奔來:“陛下,大勢已去,我們得趕緊撤回幽州……”
耶律璟呆呆地看了看耶律撻烈:“怎麼會這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耶律撻烈眼裡的怒火蓋也蓋不住,他極力控製著情緒:
“陛下,敵軍詭計多端,那些長布肯定是浸泡過火油的,等我們的人和攻城器械到了城牆下,他們就直接用石塊綁著長布將我們的人和器械全都覆蓋住!”
“再用火矢引燃長布,我們的器械被火布纏住,士兵被火布覆蓋,根本就沒辦法前進一步,連活著出來都不可能了……”
“這是我們現在的全部攻城器械,全毀了,全毀了……”
不知為何,耶律璟胸中頓時湧上一股邪火,他猛地站了起來,大喝道:
“這到底是什麼戰術?”
“是什麼戰術……”
耶律撻烈當即沉聲道:“陛下,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我早就說過這場仗打不得,打不得!”
“我軍已經徹底亂了,得趕緊撤回幽州城,不然敵軍若是趁我們陣腳大亂之際,騎兵儘出,我們的損失就更大了……”
突然,耶律璟爆喝一聲,雙眼布滿了血絲:
“他敢!”
“給朕重整大軍,殺回去,殺回去……”
正說著!
左右兩側驟然揚起漫天煙塵!
隨即便傳來了攝人心魄的殺喊聲。
隻見兩支全副鎧甲的騎兵,正從左右如砍瓜切菜般,將無數潰逃的遼兵斬殺,直奔此處,直奔耶律璟背後的大遼天子旌旗!
那兩支騎兵後方,更是周軍的精銳騎射部隊,在耶律璟所在的位置進入他們射程的一瞬間。
無數箭矢如傾盆暴雨般激*射而來!
“嗖”的一聲!
耶律璟身後的旗幟竟瞬間被折了一個大洞。
不好,敵軍真的派騎兵出來了……
就在眾人驚懼之際,又是一聲悶哼!
大遼皇帝的護旗郎君竟直接栽倒在地,胸口深深地插著一支箭矢。
印有日月的大遼天子旗,眼看著就要倒將下去。
耶律撻烈一個猛衝,當即穩住了天子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