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嫂子的話,像一根又尖又細的針,紮不出血但卻能疼到骨子裡。
她的話音一落,周圍幾個原本還在低頭忙活的軍嫂,都豎起了耳朵,裝作不經意地朝這邊看來,眼神裡充滿了看好戲的意味。
在這個家屬院裡,原主周蘇蘇虐待拖油瓶安安,早就不是什麼秘密。
大家嘴上不說,心裡都跟明鏡似的。
所以,李嫂子這番話,可以說是說出了在場大部分人的心聲。
她們也好奇,這個作天作地的周蘇蘇,到底是真轉性了,還是又在玩什麼新花樣。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夾槍帶棒的挑釁,周蘇蘇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
她甚至還好脾氣地衝李嫂子點了點頭。
“李嫂子早啊,洗衣服呢?”
這副雲淡風輕、四兩撥千斤的態度,讓原本準備看一場激烈罵戰的李嫂子,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說不出的憋屈。
“我……”李嫂子被噎了一下,隨即又找到了新的攻擊點。
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安安那張白淨的小臉,和身上那件嶄新的小棉襖。
“嘖,這孩子幾天不見,倒是養出點肉來了。蘇蘇啊,你這錢花得可真大方,彆是把陸營長的津貼都給花光了吧?
男人在外麵拚死拚活,咱們做媳婦的,可得省著點花,不能光顧著自己和一個外人享受啊。”
她特意在“外人”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這話,就說得相當誅心了。
不僅暗諷周蘇蘇敗家,還直接點明了安安的身份,是在提醒所有人,周蘇蘇對安安再好,那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周圍看熱鬨的軍嫂們,也開始竊竊私語。
“就是啊,這小棉襖料子看著可不便宜。”
“周蘇蘇以前可是連買根蔥都要算計半天的人,現在怎麼突然這麼大方了?”
“我看啊,八成是想做給陸營長看的,籠絡人心唄。”
這些話,像無數根細小的針,紮向站在陽光下的母女倆。
周蘇蘇還沒覺得有什麼,她身後的安安,卻受不了了。
小家夥雖然年紀小,但因為長期的虐待和白眼,對旁人的惡意有著超乎尋常的敏感。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來自四麵八方的、那種不懷好意的審視目光。
她的小身子,又開始不受控製地發抖。
剛剛才建立起來的一點點勇氣,像是被戳破的氣球,迅速地癟了下去。
她緊緊地抓住周蘇蘇的衣角,把小臉埋在她的腿後,試圖將自己藏起來,回到那個熟悉的、雖然黑暗但卻安全的殼裡去。
周蘇蘇感受到了她的恐懼。
她心中剛剛壓下去的火氣,“噌”地一下,又冒了出來。
說她可以,但欺負她的娃,不行!
就在周蘇蘇準備開口,好好跟這位李嫂子“理論理論”的時候,一件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小插曲,發生了。
一直躲在她身後的安安,突然,從她腿後探出了一個小小的腦袋。
小家夥的臉,因為害怕和憤怒,漲得通紅。
她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裡,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的膽怯和恐懼,隨之而來的,是一種豁出去一般的、屬於幼獸護食般的勇敢。
她看著眼前這個對自己媽媽(雖然隻是她自己認定的)惡語相向的“壞女人”,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氣。
她的嘴巴張了張,喉嚨裡發出一陣“嗬嗬”的、像小奶貓一樣不成調的聲音。
所有人都看著她。
李嫂子更是嗤笑一聲:“怎麼?你這個小啞巴,還想說話不成?”
就在李嫂子話音剛落的瞬間——
“媽……媽……”
兩個無比清晰的、雖然細弱蚊蠅,卻足以讓在場每一個人都聽見的音節,從安安的小嘴裡,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