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那邊的雷霆風暴,周蘇蘇無暇顧及,也不需要顧及。
當她掛斷電話,將電話卡重新放回口袋時,她就已經將宋美琳這三個字,連同巴黎之光一起,從自己的腦海裡徹底清除了出去。
現在的她,不是運籌帷幄的周老板,不是舌戰群儒的商業奇才。
她隻是一個妻子,一個要帶著自己昏迷不醒的丈夫,踏上漫漫回家路的普通女人。
“嫂子,都準備好了。”
高建軍參謀長的聲音將她從沉思中拉回。
眼前,停著一輛看起來平平無奇,內裡卻大有乾坤的軍用救護車。
這是陸振國一個電話,南疆軍區後勤部連夜改造出來的“移動icu”。
車裡不僅配備了當時國內最頂尖的生命維持設備,還跟了一位全軍區最好的腦外科專家和兩名經驗豐富的護士。
這陣仗,真的是非常用心。
“高參謀,謝謝。”周蘇蘇抱著已經睡著的安安,對這位連日來跑前跑後的漢子,真心實意地道了謝。
高建軍眼眶一熱,連忙擺手:“嫂子,您千萬彆這麼說!陸營長是我們南疆的英雄,我們……我們沒能保護好他,已經……”
他說不下去了,一個鐵打的漢子,聲音裡帶上了濃重的哽咽。
周蘇蘇沒有再多說什麼安慰的話。
她隻是抱著安安,平靜地走上了救護車,在那張被固定得極其牢固的病床邊坐下,伸手,握住了陸戰那隻冰冷的、插著輸液管的手。
她的動作,比任何語言都更有力量。
車門緩緩關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車子平穩地啟動,彙入南國的夜色之中,朝著三千公裡外的北方,那個最初的家,駛去。
……
車廂裡很安靜,隻有生命監護儀“滴…滴…滴…”的單調聲響,和車輛行駛時輕微的顛簸。
隨行的王醫生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戴著金邊眼鏡,斯文儒雅,是軍區總院最年輕的主任醫師。
他一上車,就一絲不苟地開始檢查各項設備和陸戰的生命體征。
“嫂子,陸營長的狀態暫時平穩,但長途顛簸,還是有很大風險。”王醫生一邊記錄著數據,一邊例行公事地叮囑。
“尤其是顱內壓,一定要嚴密監控。您有什麼不舒服,或者發現他有任何異常,隨時叫我。”
“我知道了,謝謝你,王醫生。”周蘇蘇點點頭。
安安大概是累壞了,在媽媽懷裡睡得格外香沉。
周蘇蘇小心翼翼地將她安置在旁邊的小床上,為她蓋好薄毯。
然後,她從自己隨身攜帶的那個看起來很普通的布包裡,拿出了一個保溫水壺和一個乾淨的毛巾。
她擰開水壺,倒出一些溫熱的水,將毛巾浸濕,擰乾。
那水,清澈見底,卻似乎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草木般的清香。
王醫生起初沒在意,隻當是家屬在進行日常的護理。
可當他看到周蘇蘇接下來的動作時,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
隻見周蘇蘇並沒有用那水給陸戰擦臉擦手,而是用棉簽,極其小心地蘸了一點,輕輕地、一點一點地,潤濕著陸戰乾裂的嘴唇,甚至還讓他吞咽下去了幾滴。
“嫂子!您這是做什麼?!”王醫生嚇了一跳,趕緊上前製止。
“病人現在是無意識吞咽,很容易嗆咳導致吸入性肺炎!而且他所有水分和營養都是通過靜脈輸液,不能隨便喂東西!”
這是最基本的護理常識,他沒想到家屬會犯這種低級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