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清搖了搖頭,走進房間,有些頹然地坐在沙發上。
她沒有說話,隻是把那封信輕輕放在了茶幾上。
信封上貼著瑞士的郵票,郵戳的日期是三天前。
“這是我大哥蘇文揚,剛讓人通過外交渠道送來的加急信。”蘇文清的聲音沙啞,像是含著一把沙子,“老爺子快不行了。”
房間裡的空氣,瞬間凝固。
周蘇蘇看著那封信,沉默了。
蘇振邦。
這個名字對於她來說,既陌生又熟悉。
他是傳說中的商業巨擘,是蘇氏帝國的締造者,也是那個因為門戶之見,逼得女兒離家出走、最後客死異鄉的固執老頭。
他是安安的親外公。
“怎麼會這麼快?”周蘇蘇問,“之前不是說病情控製住了嗎?”
“心病。”蘇文清苦笑一聲,“自從知道了安安的存在,老爺子的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他在悔恨。”
蘇文清深吸一口氣,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醫生說,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他現在的意識已經不太清醒,每天嘴裡隻念叨著一個名字——佩蘭。”
“那是安安媽媽的名字。”
周蘇蘇點了點頭,並沒有接話。
她能猜到蘇文清接下來要說什麼,而這也正是她最擔心、最抗拒的。
果然。
蘇文清抬起頭,那雙平日裡充滿了精明算計的眼睛,此刻卻蓄滿了淚水,滿是懇求。
“蘇蘇,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
“我知道你為了保護安安,花了多少心血才讓她走出陰影。我也答應過你,絕不在安安麵前提蘇家的事。”
“可是……”
蘇文清哽咽著,從包裡拿出一個嶄新的索尼錄音機,還有一台萊卡相機。
“這是老爺子最後的願望。”
“他不想帶著遺憾走。他想看一眼他的外孫女,哪怕隻是一張照片。”
“他想聽聽她的聲音,哪怕隻是一聲喂。”
“蘇蘇,求你了,看在一個垂死老人的份上,看在血濃於水的份上。”
周蘇蘇瞬間就接話了。
“蘇姐,你這是乾什麼!”
周蘇蘇把蘇文清扶到沙發上坐好,看著桌上的錄音機和相機,眉頭緊緊地鎖在了一起。
這是一個死結。
如果答應,勢必要跟安安解釋為什麼要拍照、為什麼要錄音,甚至可能要提到那個從未謀麵的外公。
對於一個好不容易才建立起安全感的孩子來說,這無異於是在尚未愈合的傷口上,再撒一把鹽。
安安會怎麼想?
她會覺得自己又要被拋棄了嗎?會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嗎?
可如果不答應……
那畢竟是一個老人在臨終前最後的乞求。
是安安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她和陸戰之外,唯二的血親。
如果老爺子真的就這麼帶著遺憾走了,等安安長大了、懂事了,知道了這一切,她會不會怪自己?
“蘇蘇,我保證!”
蘇文清見周蘇蘇猶豫,趕緊舉起三根手指發誓:“絕不讓安安知道這是給蘇家老爺子的!你就說是……是給國外的一個老爺爺唱歌?或者是學校布置的作業?”
“哪怕是騙騙她也行啊!”
周蘇蘇歎了口氣,拿起那個沉甸甸的萊卡相機。
鏡頭冰冷,卻承載著一份跨越了大半個地球、遲到了整整一代人的沉重親情。
“騙?”
周蘇蘇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