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才蒙蒙亮，顧忠賢就開著他的電動三輪出發了。後車鬥裡裝著滿滿十籠屜豆腐，和一些手工香乾，涼粉涼皮了什麼的。自從知道林招娣懷孕後，他覺得渾身上下充滿了乾勁，走路都帶風。
顧家爺爺奶奶更是興奮得睡不著覺，幫著兒子增加品種和產量，想要多賺點錢給未出世的孫兒孫女用。老兩口也說了，不管是孫子還是孫女，都是他們老顧家的血脈傳承，他們都喜歡。考慮到兒媳是高齡產婦，有可能奶水不足，他們得多幫兒子賺點奶粉錢。
東西都做出來了，自然得想辦法賣掉。八月天熱，顧忠賢就想趁著早上涼快，多跑些地方儘早賣掉。他輕輕地哼著歌：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車上的電喇叭裡，反複放著叫賣聲：豆腐，香乾，涼粉，涼皮，新鮮的豆腐，香乾，涼粉，涼皮……
清晨的街道空曠無人，隻有車上的電喇叭在反複吆喝：“豆腐，香乾，涼粉，涼皮……”聲音在寂靜的巷子裡傳出老遠。涼風帶著水汽撲麵而來，吹散了顧忠賢最後一點睡意，整個人都清爽通透。
路過街角的小公園，王大爺正精神抖擻地舞著一把木劍，嘴裡還“嘿”“哈”有聲。顧忠賢看得直樂，心想以後自家娃要是皮實，也送來跟王大爺學兩招，起碼能強身健體。
車子開到老居民區，一個提著菜籃子的阿姨攔住了他。
“老顧，今天這麼早？”
“張阿姨早，”顧忠賢捏了刹車，笑著跳下車，“趕早涼快，東西也新鮮。”
張阿姨湊到車鬥前，探頭探腦地看：“豆腐瞧著是不錯，怎麼賣？”
“老價錢，一塊五一塊。”
“喲，還是這麼貴，”張阿姨撇撇嘴，伸手戳了戳豆腐，“給我來塊嫩的，再稱半斤香乾。”
顧忠賢手腳麻利地裝好，遞過去：“一共六塊。”
張阿姨掏出個小錢包，慢悠悠地數著零錢，嘴裡還念叨：“你這生意是越做越大了，品種也多了。”
顧忠賢一邊收錢，一邊樂嗬嗬地說：“這不是……媳婦有了嘛，得加把勁，多掙點奶粉錢。”他聲音不大，但那股子喜悅勁兒藏都藏不住。
張阿姨數錢的手一頓，抬眼看他：“招娣懷上了？那可是大喜事！多大了？”
“剛兩個多月。”
“哎喲，那可得好好養著！高齡產婦，金貴著呢。”張阿姨一下子熱絡起來，把剛數好的六塊錢塞給他，又一指車鬥，“那涼皮也給我來一份，我兒媳婦就愛吃你家這個。算了，來兩份，我跟她一人一份。”
“好嘞！”顧忠賢應得格外響亮，手上的動作都帶上了風。
第一筆生意就開了個好頭，他把錢妥帖地放進腰包裡，拍了拍。那不是錢，那是娃將來的奶粉、尿布和漂亮的小衣裳。
熱心的張阿姨拎著豆腐和涼皮回去在左鄰右舍中一咋呼，一幫大爺大媽叔叔嬸子們紛紛圍上來，一會兒就賣掉了小一半。
他開心地哼著歌，發動車子，奔向下一個路口，喇叭聲也仿佛比剛才更歡快了些。
清早的露水打濕了他的褲腿，入襟的涼風讓他倍感舒暢。屋簷下，蜘蛛網掛著晶瑩的露水；晨光裡，鳥兒唱著動聽的歌謠。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生活，真是越來越有奔頭……
將近晌午時分，顧忠賢開開心心回來了。他今天格外順利。豆腐和涼皮了什麼的早早賣完了，還有不少人沒買到訂了明天的。按照單子去約定的農戶家裡收了一車玉米，看他家香瓜長得不錯，就買了七八個。天熱，老人孩子都喜歡吃。
不料，快到林繼宗店門口時，看到店門口圍了一大群人，還傳來哭罵聲。他吃了一驚，趕緊停好車分開人群一看，原來是林家二老來了。林老頭麵沉似水，林老太罵罵咧咧，顧香蘭哭哭啼啼。仔細一聽，原來兩老的竟要求林挽兒不要上大學，叫開學就要上高二的顧盼兒退學，姐妹兩一起去南方電子廠打工。
顧忠賢一下火就上來了:“哪有你們這樣做老人的？孩子考上大學，是彆人家求都求不來的事，你們叫放棄？還有顧盼兒是我顧家的閨女，讀不讀書要你們來指手劃腳？”
林老太斜著的三角眼裡滿是算計：“馬上就不是了！招娣懷孕了，你們馬上要有自己的孩子了，自然該把盼兒還給林家，當然該聽我們的，早點出去打工，賺錢給他兄弟造房子娶媳婦！”
顧忠賢頓時火冒三丈：“誰說要把盼兒還給林家了？不管招娣生男生女，盼兒都是我閨女，我老顧家的閨女，彆說上高中，就是上大學考博士，我顧忠賢砸鍋賣鐵都供她上！輪不到你們管！”
這時，林繼宗也送完貨回來了，旁邊跟著趁放暑假一起去幫忙的林耀祖。兩個人趕緊進去把顧忠賢拉開，然後，林耀祖對兩個老的說：“爺爺奶奶，你們彆瞎操心。我是要上高中考大學的，我不要家裡給我造房子，我以後娶媳婦就娶不要彩禮的！”
二老疑惑：“不給彩禮能娶得上媳婦？你淨瞎說，我就沒見過哪家娶媳婦不要彩禮的，除非換親……”
林耀祖趕緊打斷他們，胸脯拍的乓乓響：“就憑你孫子這個頭，這長相，再考個好大學，找份好工作，娶個媳婦有啥難的？您二老放心好啦，肯定會讓你們抱上重孫的！”
眾人紛紛笑著附和。總算把兩個老的哄回去了。
人群散去，顧忠賢才看到站在角落眼含淚花的顧盼兒，忙過去問：“閨女，咋的啦？”
顧盼兒說：“爸，您說的都是真的？”
顧忠賢一下反應過來：“當然真的啦，爸什麼時候騙過你？好好讀書，爭取考個女狀元，讓我老顧家也風光風光！”
在他爽朗的笑聲中，滿天的烏雲都散了。屋外的顧盼兒，屋內的林挽兒，還有聞訊才趕來的林招娣，都眼含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