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永壽宮的死寂不同,坤寧宮內,卻是另一番驚心動魄的景象。
“劈啪——”
一隻上好的甜白釉茶盞被狠狠摜在地上,滾燙的茶水濺濕了華美的波斯地毯。
皇太後陳珍兒,這位昔日冠絕後宮的美人,此刻卻發髻微散,眼眶泛紅,美豔的臉龐因怒火而扭曲,再無半分平日裡的端莊溫婉。
“好一個‘為萬世開太平’!”她尖銳的笑聲帶著泣音,在空曠的殿內回響,充滿了無儘的嘲諷與悲涼。
貼身太監江澄跪在不遠處,將頭深深埋在地毯裡,連呼吸都放到了最輕。
他比誰都清楚,那位小皇帝的話,是陳珍兒心底最深、最不願為人知的傷口。
那道傷疤,源於先帝仁宗。
江澄的思緒飄回了多年前。
那時,先帝剛剛登基,根基未穩,日夜操勞於前朝政務。
也就在那時,身懷六甲的陳珍兒意外早產,九死一生。
可她等來的,不是帝王的垂憐與關懷,而是仁宗一句“國事為重”的冷漠批示。
從那以後,皇太後聽到這種事,就會氣到發瘋。
畢竟,國事雖然重要,可人的性命不是應該更重要嗎?
尤其是她當時是為了他才經曆了九死一生的!
良久,殿內的喘息聲稍稍平複。
江澄小心翼翼地抬起頭,試探著開口:“太後息怒……奴才鬥膽猜測,陛下年幼,並不知道您當年的事,又或者是孫敬引誘陛下說出此番言論的。”
“孫敬?”陳珍兒冷笑一聲,眸光卻愈發冰寒,“他能有這麼大的膽子?真正敢這樣做的人隻有李黎那個老虔婆!”
她猛地攥緊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當然了,她應該也不是故意針對我的,這是引誘那小崽子說出這種大話好讓眾人嘲笑的,隻可惜,眾人沒有嘲笑那小崽子,反而讓我想到了傷心事。”
“而她如今應該猜到了我的反應,之所以按兵不動,是因為她在那小崽子身上,看到了仁宗的影子!”
江澄的心猛地一沉,頭垂得更低了。
這深宮大內,從來就沒有什麼溫情脈脈,有的隻是赤裸裸的利用與被利用。
這哪裡是皇宮,分明是一座用金玉堆砌而成的,最為殘酷的囚籠。
“不過,孫敬那個老匹夫也不是個東西,當年蠱惑仁宗不成,如今又想來蠱惑這個小崽子!”陳珍兒的恨意幾乎要凝成實質,“他以為他能得逞?”
“娘娘,此事或許另有蹊關……”
江澄見她怒火又起,急忙勸道,“您想,太皇太後今日為何會破例召見……”
話未說完,便被陳珍兒厲聲打斷:“住口!哀家不想聽,反正這個老匹夫和那個小崽子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
與此同時,京城一座不起眼的府邸深處,密室之內,僅有一豆燭火搖曳。
於望,想到剛剛看到的密信,渾濁的眼中迸射出許久未見的光芒。
他仰頭,發出一聲暢快的低笑,笑聲在狹小的空間裡回蕩。
“陛下聖明!我大梁,後繼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