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9】
永恒輪回的灰燼
急救室的熒光在周雪妍瞳孔裡凝成冰碴。她指著蜷縮在長椅上的兮若，聲帶刮出泣血的指控：“是你剜走了他最後的心跳！”每個字都像淬毒的匕首擲向那個顫抖的身影。
“原諒我......”兮若的懺悔被消毒水氣味割得支離破碎。
王耀的軍靴橫亙在兩個瀕臨崩潰的女性之間：“命運紡車從不詢問被絞碎者的意願。”他瞥了眼腕表，金屬表盤映出走廊儘頭士兵的身影：“轉移程序一小時後啟動，請保留告彆的餘溫。”
當軍人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儘頭，周雪妍突然扯下頸間褪色的護身符——那是木溪文用子彈殼為她打磨的生日禮物。“他胸膛裡跳著機械心臟時......”銅殼在她掌心勒出血痕，“還在計算給你買舞鞋的預算。”
兮若突然起身走向安全通道。天台的風灌滿她病號服的袖管，城市在腳下鋪展成巨大的墓園。她踮起腳尖的姿態如同謝幕的舞者，發絲在氣流中書寫最後的挽歌。
下墜過程突然被按了暫停鍵。時間琥珀般凝固的虛空裡，金發女孩赤足踏著光塵走來：“永恒之愛的具象者，可嘗夠人間情愛的滋味了？”安娜的裙擺翻湧著星雲，“你本是時間之外的一株馬蹄蓮。”
記憶的閘門轟然洞開。兮若看見億萬年前純淨的光之溫室，看見自己掙脫根係躍入輪回之井的刹那。“他正在穿越更黑暗的甬道，”安娜指尖綻出混沌的漩渦，“若你執意守望，終將化作他命途中的墊腳石。”
“那就碾碎我的魂魄為他鋪路。”兮若的誓言震得時間裂隙簌簌掉落晶塵。
五年後的斯卡布羅集市，阿爾頓茶室的風鈴哼唱著舊日歌謠。周雪妍的指尖在琴鍵上複活著《梁祝》的魂魄，六人合影在琴框裡泛著柔光。當兮若帶著北境的硝煙氣息推門而入，馬蹄蓮在窗邊輕輕搖曳。
“起義軍的炮火已燎過歎息山脈。”兮若卸下防毒麵具，顴骨留著護具的壓痕。周雪妍撫過報紙頭條“帝國必勝”的鉛字輕笑：“他若在，早該焚儘這些謊言的溫床。”
鋼琴突然奏出銳利的和弦。“記得嗎？他曾徹夜演算奶粉價格表。”周雪妍的眼淚砸在升F鍵上，“這個瘋子連情詩都要套用父母的模板——”她的哽咽被風鈴的碎響切斷，“"此生既相愛，何問劫與緣"......”
相框玻璃突然映出雙影重疊。兩個女子在肖邦的夜曲裡相擁，淚水浸透彼此肩胛。櫃台上靜靜躺著雅軒公主偷攝的照片——軍禮服包裹的青年正向虛空中伸出右手，仿佛要接住隕落的星辰。
暮色吞噬茶室時，防空警報撕裂了斯卡布羅的寧靜。周雪妍衝出門檻撞上透明的時空壁壘。硝煙彌漫的街道上，黑紅焰流與紫光如兩條惡龍撕咬纏鬥。當煙塵短暫散開，那個浴血的身影驀然回首。
“哥！”她的手掌在無形障壁上拍出血印。
木溪文眼中翻騰的複仇之火在觸及妹妹麵容的瞬間微弱了刹那。“此身已獻祭給仇恨......”他將劍插進焦土，話音未落便被紫色洪流吞沒。
穿紫眸男人揚手凝出死光時，紅瞳老者如血盾般顯現：“要讓仇恨的毒蔓絞殺最後的人性嗎？”藍發少女握住行凶者的手腕，淚滴在焦土上灼出青煙：“求你留存這片淨土。”
眾人消散後，周雪妍跪抱起餘溫尚存的劍。黑焰順劍柄爬滿她全身，溫暖得如同兄長童年的擁抱。“以血淬刃的誓言......”她吻過劍鋒上乾涸的暗斑，“將焚儘諸神座階。”
十五年的光陰在倉庫鐵鏽上結晶。當黑袍複仇者亮出纏繞怨火的劍，昔日的女神在驚愕中認出劍格處鑲嵌的子彈殼。“為了木溪文！”利刃刺穿神核的瞬間，藍血在混凝土上綻出妖異的鳶尾花。
少女踏著血泊離去時，未看見垂死者唇間呼出的名字化作螢火。新的仇恨種子在神血中悄然萌發。
百年後的廢墟聖壇，饕餮獸的嘶鳴在殘垣間回蕩。覺醒之神杖頭的輝光已如風中之燭，六大家族繼承者鎧甲上的血垢疊成編年史。
“可還記得鮮血澆灌的誓言？”老人的詰問震落梁上積塵。
“光明不滅！”百人吼聲掀起氣浪，震碎穹頂最後的彩繪玻璃。星光照亮他們劍柄上傳承的徽記——被馬蹄蓮纏繞的破碎子彈殼，““正義所至，黑暗退散。吾輩之責，護佑文明。以血為誓，以命為契！“
”
“從此刻起，汝等即為斬斷輪回的刃。”神杖在祭壇刻下火焰紋章，“光之軍旅，以人類文明為名的墓碑即是戰旗！”
無數柄長劍刺向裂痕斑斑的穹頂時，倉庫裡那把弑神的凶刃正在地底嗡鳴。新生的仇恨正在啃食舊恨的屍骸，而斯卡布羅集市的風鈴，依舊在時間之外輕輕搖晃。
序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