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拜。”
結束通話,木溪文將手機從耳邊拿開,剛才的甜蜜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留下的是更加沉重的憂慮。他望著腳下璀璨卻虛幻的城市燈火,眉頭緊鎖,臉上布滿了愁雲。殺伐果斷的正義聯盟執行官,在麵對戰場上的千軍萬馬時從未有過半分猶豫,然而在感情的泥沼裡,他卻笨拙得像一個迷路的孩子。未來該如何向雅軒解釋他與雪妍之間這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這個念頭像一塊巨石壓在他的心頭,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和煩悶。
“哥?”一個輕柔的、帶著點怯生生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打斷了他的愁緒。
木溪文立刻收斂了臉上的沉重,轉過身,換上溫和的神情:“嗯?檢查完了?醫生怎麼說?”他看到周雪妍穿著略顯寬大的病號服,站在天台門口,夜風吹拂著她額前的碎發。
“醫生說……”周雪妍的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淺淺笑意,眼睛亮晶晶的,“傷口恢複得比預期好很多,後天……後天就能出院回家了。”她的語氣裡帶著一絲重獲自由的期待。
“嗯,太好了,雪妍。”木溪文走上前,習慣性地伸出手,帶著兄長般的親昵,輕輕揉了揉她柔軟的發頂,動作自然而溫柔,“以後啊,身體要是哪裡不舒服,或者遇到什麼事情,記得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或者找徐微明也行,記住了嗎?”他的聲音裡充滿了關切。
“好,哥,我記住了……”周雪妍乖巧地點頭,隨即,她白皙的臉頰上悄然浮起兩朵不易察覺的紅暈,聲音也變得細如蚊蚋,帶著明顯的窘迫,“我……我還有件事……”
“怎麼了?”木溪文微微俯身,耐心地詢問。
周雪妍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病號服的衣角,聲音幾乎要淹沒在夜風裡:“我……我需要換一下……換一下裡麵的衣服……這幾天……都是借用的護士姐姐的製服內衣……不太合身……”她的耳根都紅透了,鼓起勇氣才把話說完,然後才想起關鍵問題,“你……你帶了我家的門鑰匙嗎?”
“沒……沒有。”木溪文這才想起,當時送她來醫院緊急手術,根本沒顧上拿鑰匙。
“沒事,”木溪文看著女孩羞赧又帶著點無助的模樣,溫和地笑了笑,沒有絲毫猶豫,仿佛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彆擔心,我明天抽空去你家一趟,幫你把需要的衣物都拿過來。”
2019年2月15日上午八點,MY市商貿大廈。
清冽的晨光尚未完全驅散冬末的寒意,商貿大廈巨大的玻璃幕牆反射著冷硬的光澤。木溪文的身影準時出現在空曠的大廳入口。他步履沉穩,手中握著一個不起眼的黑色方盒——正義聯盟特勤人員的標配裝備之一,微型解碼終端,專門用於無聲開啟這類依賴電子門禁的場所。
“隊長?”一個略顯緊張的聲音自身側傳來。王意,他手下的隊員,正站在大廈門口,臉上帶著欲言又止的神情。
木溪文停下腳步,側目看去:“有事?”
王意下意識地搓了搓手,似乎在組織措辭:“就是……那個,您把那個高有德……他……”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和敬畏。
“已經解決了。”木溪文的回答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在陳述一件最尋常不過的小事,目光甚至沒有在王意臉上過多停留。
“是這樣啊……”王意明顯鬆了口氣,抬手擦了擦額角瞬間滲出的冷汗,但眼神裡仍殘留著一絲憂慮,“隊長,那……那個女孩呢?周雪妍?”他小心翼翼地補充道。
木溪文的目光倏然轉回,原本平靜的眼瞳驟然收縮,如同捕獵前的猛禽,銳利的鋒芒幾乎凝成實質,無聲地釘在王意臉上:“難道你想告訴她?”冰冷的語調裡蘊含著不容置疑的警告。
“不!不!不!”王意被這目光刺得渾身一凜,慌忙擺手,語速飛快地解釋,“隻是……隻是問一下,隊長!純粹是任務相關的確認!那個……需不需要向外界公布高有德犯下的那些……那些畜生行徑?給受害者家屬一個交代?”
“不需要。”木溪文斬釘截鐵地打斷他,目光重新恢複平視前方的淡漠,“人已經解決了,塵埃落定。再掀開蓋子,隻會讓活人再痛一次,毫無意義。”他頓了頓,聲音低沉卻帶著千鈞之力,清晰地傳入王意耳中,“王意,你知道你該怎麼做。管住嘴,做好你分內的事。我……不想再殺人了。”最後幾個字,輕飄飄的,卻重逾山嶽。
“明白!隊長!”王意身體瞬間繃直,大聲應道,額頭的冷汗更多了,“隊長,我……我手頭還有個緊急案子,先……先去處理了!”說完,他幾乎是逃也似地轉身,腳步匆匆地消失在清晨冷清的街道拐角。
木溪文站在原地,目光追隨著王意倉惶離去的方向,幾不可察地微微搖了下頭。隨即,他不再停留,轉身走向電梯廳,按下了上行鍵。
冰冷的電梯轎廂飛速上升,最終停在42層。厚重的金屬門無聲滑開。木溪文走出電梯,來到周雪妍公寓的深色防盜門前。他將手中的微型解碼終端精準地貼合在門禁讀卡區,終端屏幕幽藍的光芒一閃而過,隻聽“滴”的一聲輕響,門鎖應聲彈開。
他推門而入。室內彌漫著一股久未住人的清冷氣息,但裝修風格鮮明——典型的北境式風格,線條硬朗簡潔,色調以灰白和深木色為主,透著一股冷冽的格調。木溪文的目光在客廳快速掃過,腳步未停,徑直走向其中一個房間。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排頂天立地的書架,上麵整齊碼放著各類書籍,顯然是一間書房。他的目光隨即被書桌上一件物品吸引——正是那張他曾在周雪妍手機裡見過的漢服寫真照,隻不過此刻被精心放大,鑲嵌在素雅的木質相框裡,靜靜地立在桌麵一角。照片上的少女巧笑嫣然,與這冷峻的書房形成一種奇異的反差。
木溪文的眉頭微微蹙起,一絲疑慮浮上心頭。高有德……一個侍神教的教主,為何會持有這張照片?甚至可能將它擺放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難道……那個看似粗鄙的狂信徒,骨子裡竟是個迷戀北境文化、欣賞古典美學的“柯哲人”?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但線索太少,如同一團迷霧,暫時理不出頭緒。
他搖搖頭,暫時擱置疑惑,退出了書房。現在有更實際的任務。他走向另一個房間,推開房門,裡麵陳設簡單,顯然是臥室。他徑直走向靠牆的衣櫃,拉開其中一個看似存放貼身衣物的抽屜——果然,上了鎖。他又試了試其他幾個小抽屜,同樣紋絲不動。木溪文無奈地歎了口氣。看來隻能另想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