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妍。”木溪文忽然坐直身體，聲音打破了房間裡的寂靜。
“嗯？”周雪妍立刻抬起頭，清澈的眼眸帶著詢問，“哥，什麼事？”
木溪文看著她，話到嘴邊卻頓住了，化作一聲無聲的歎息。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換了個問題：“沒什麼……就是問問，你今天玩得開心嗎？”
“嗯，很開心。”周雪妍唇角彎起一個溫柔的弧度，美麗的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像初綻的桃花，“和蘇姐姐一起，風景也很美。”
“嗯，那就好。”木溪文點點頭，似乎想從她純粹的快樂裡汲取一絲慰藉。
然而，周雪妍的目光卻敏銳地捕捉到他眉宇間揮之不去的陰霾。她微微歪著頭，像隻試圖理解主人心事的小貓，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回避的關切：“不過……哥，我覺得你……好像不太開心。”她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追問，“哥，你心裡……是不是裝著什麼事？”
“沒，沒有，”木溪文幾乎是下意識地否認，臉上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容，伸手習慣性地想揉她的發頂，“雪妍，彆瞎想，我真的沒事。”
“真的嗎？”周雪妍沒有躲開他的手，隻是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他，仿佛能穿透他勉力維持的平靜表象。
“真的。”木溪文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乾澀。
“唔……”周雪妍輕輕嘟起嘴，沒有再追問下去，隻是默默地伸出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這個親昵的姿勢，讓木溪文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她纖細的脖頸上——那裡，垂著一條古銅色的細鏈。
就在木溪文的目光觸及那鏈子的瞬間，周雪妍仿佛與他心意相通。她抬起頭，沒有任何猶豫，伸手從衣領內輕輕拉出了那枚古舊的懷表，小心翼翼地放在掌心，遞到木溪文麵前。
“哥，”她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帶著全然的體貼，“你是不是……想她了？那你就……看看她吧。”
木溪文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他看著掌心那枚承載著沉重記憶的懷表，又看向周雪妍眼中毫無保留的理解與溫柔，一股混雜著酸楚與溫暖的洪流猛地衝上心頭。他無聲地笑了笑，那笑容裡包含了太多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雪妍……謝謝你。”
他接過懷表，冰涼的金屬觸感仿佛帶著舊日的溫度。他用拇指輕輕撥開表蓋，發出細微的彈簧輕響。懷表內，瑪利卡那張永遠定格在時光裡的、帶著明媚笑容的照片映入眼簾。木溪文的目光在那張熟悉的臉上停留了許久，深邃的眼底翻湧著思念、愧疚與沉重的哀傷。最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用儘了力氣，才緩緩合上表蓋，將懷表重新放回周雪妍柔軟的手心。那動作，像是在歸還一件無比珍貴的聖物，又像是在告彆一段無法承受的過往。
“哥……”周雪妍握緊了那枚帶著他體溫的懷表，看著他瞬間變得有些空洞和呆滯的眼神，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泛起尖銳的疼痛。她不是為了自己那點隱秘的情愫而痛，而是為他深埋心底、無法愈合的創傷，為他所背負的沉重命運而痛。“我是你的妹妹，對嗎？”她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仿佛在確認一個可以彼此依靠的錨點。
“嗯，”木溪文回過神，努力將眼底翻湧的情緒壓下去，再次揉了揉她的發頂，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珍視，“當然，你永遠是我最重要的妹妹。”
“哥……”周雪妍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一個“如果”剛滑到唇邊——
就在這時，浴室裡的水流聲戛然而止。
周雪妍立刻合上了嘴，將未竟的話語連同翻湧的情緒一起咽了回去。很快，浴室門被拉開，雅軒裹著潔白的浴袍走了出來，濕潤的發梢滴著水珠，臉頰被熱氣蒸騰得粉紅。
“溪文，”雅軒拿起吹風機，一邊撥弄著濕發，一邊問，“我們明天去哪裡玩呀？還去找蘇姐姐嗎？”
“嗯……看蘇倩柔怎麼安排吧，”木溪文迅速調整表情，語氣恢複了平常，“她是本地人，肯定知道更多有意思的地方。”他試圖將話題拉回輕鬆的氛圍。
“誒，這是什麼？”木溪文的目光忽然被雅軒浴袍腰間鬆散的係帶吸引，他帶著點促狹的笑意，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她柔軟的腰側。
“哎呀！討厭鬼！”雅軒被這突如其來的癢意逗得咯咯直笑，身體一縮，隨即嬌嗔著撅起嘴，像隻被惹惱又親昵的小貓，順勢就撲進了木溪文懷裡，摟著他的脖子蹭了蹭。
周雪妍坐在一旁，安靜地看著眼前這對戀人旁若無人的嬉戲打鬨，看著雅軒臉上洋溢的幸福，看著木溪文眼中暫時被點亮的溫柔光芒。她無聲地彎了彎嘴角，那笑容在唇邊綻開，卻未能抵達眼底，反而像一層薄薄的冰，封住了更深處的波濤。
她悄然起身，沒有驚動沉浸在甜蜜中的兩人，默默地走進了浴室，輕輕關上了門。
隔絕了外麵的世界，浴室裡隻剩下花灑殘留的水滴聲和她自己的呼吸。她走到寬大的鏡子前，鏡中的少女臉色有些蒼白。她看著鏡子裡那雙努力維持平靜、此刻卻再也無法掩飾悲傷的眼睛——那悲傷並非源於嫉妒，而是源於對木溪文那沉重宿命、那無法擺脫的悲劇軌跡的深切痛惜。
她緩緩拿出手機，屏幕亮起。不知何時，手機的屏保已經換成了一張木溪文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笑容乾淨而明亮，仿佛沒有一絲陰霾。指尖輕輕撫過屏幕裡他微笑的嘴角，鏡中的影像終於無法再維持平靜。大顆大顆的淚珠毫無征兆地滾落，順著她光潔的臉頰蜿蜒而下，砸落在冰冷的洗手台上，暈開一片小小的、無聲的水痕。她緊緊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一絲嗚咽，隻有肩膀在無聲地、劇烈地顫抖著。為他的過去，為那枚懷表承載的傷痛，更為他那仿佛注定被陰雲籠罩的未來命運，她再也無法抑製這洶湧而來的、沉重如山的悲傷。
“溪文……”雅軒依偎在他懷裡，忽然抬起頭，那雙還帶著沐浴後水汽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的眼睛，仿佛要探尋他靈魂深處的模樣。
“嗯？怎麼了？”木溪文低頭，對上她專注的目光，心頭微動。
“我覺得……”雅軒的聲音輕軟，帶著一絲探究和好奇，“你這個正義聯盟隊長，跟我……還有跟很多人想的，都不一樣呢。”
“哦？哪裡不一樣了？”木溪文挑眉，饒有興致地問。
“唔……”雅軒歪著頭，像在認真組織語言，“網上啊，有好多好多關於你的傳聞、小道消息。好多人都說……正義聯盟隊長是個冷冰冰、不苟言笑，像塊鐵板一樣的人，眼裡隻有任務和人類存亡……”她說著，自己先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指尖帶著親昵的暖意，輕輕撫上他的臉頰，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揉了揉，“可是……我覺得你好可愛啊！肉肉的，臉捏起來軟乎乎的，手感超好rua！”她笑得眉眼彎彎，帶著點小得意。
“合著我這身板兒，胖點還有這好處？”木溪文也被她逗樂了，配合地挺了挺胸，帶著點自嘲的幽默，“彆小看這一身膘，底下可藏著真家夥呢！”他屈起手臂，做了個展示肌肉的動作。
雅軒抿著嘴笑，臉頰飛起兩朵更深的紅霞，像熟透的桃子。她往他懷裡又鑽了鑽，聲音忽然變得又輕又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澀和期待：“溪文……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問唄，什麼問題這麼鄭重？”木溪文圈住她，下巴抵在她散發著清香的發頂。
“要是……以後有一天，”雅軒的聲音帶著夢幻般的憧憬，又有點小心翼翼的試探，“我們真的……結婚了……”她頓了頓，似乎在觀察他的反應。
“謔，”木溪文輕笑出聲，捏了捏她的鼻尖，“這就開始規劃人生藍圖啦？想得夠遠的啊。”
“哎呀，你快說嘛！”雅軒不依地在他懷裡扭了扭，仰著臉追問，“你覺得……要是真有那一天，我們的生活會……幸福嗎？我……我看好多人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好可怕……”她的眼神裡透著一絲對未來未知的忐忑。
木溪文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認真地想了想，目光溫柔地包裹著她：“其實啊，婚姻生活嘛，就像一道百味菜，酸甜苦辣鹹，什麼滋味都會嘗到。不可能天天都是蜜糖罐子。”他感受到懷裡的身體微微繃緊，立刻收緊了手臂，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承諾，“但是，我向你保證，我會讓我最最親愛的雅軒公主，在每一天的柴米油鹽、雞毛蒜皮裡，都能真切地感受到幸福和甜蜜。不會讓我們的‘墳墓’裡長草，隻會讓它開滿花。”
“喂！”雅軒聽著他前半段還像那麼回事，後麵又帶上了點哄人的調調，忍不住輕輕捶了他胸，嬌嗔道，“你這回答聽著好官方，像念報告似的！人家才不愛聽這種套話呢……”她嘟起紅唇，隨即又像是下定了決心，聲音輕得像羽毛拂過心尖，“嗯……以後，你……你不要叫我雅軒了。”
“那叫什麼？”木溪文故意逗她，湊近她耳邊，壓低聲音，帶著點曖昧的氣息，“叫……達令？甜心？寶貝兒？”
“你討厭死了！”雅軒被他呼出的熱氣弄得耳朵癢癢，笑著躲閃，臉上紅霞更盛，又羞又惱地拍開他作亂的手，眼睛裡卻閃著甜蜜的光，“以後……你就叫我……軒軒吧，好不好？”她仰著臉，帶著點撒嬌的意味，眼中滿是期待。
木溪文看著她這副嬌憨又認真的模樣，心軟得一塌糊塗。他收斂了玩笑，鄭重地點頭，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無儘的寵溺：
“遵命，我的——公主殿下。”那一聲“軒軒”，仿佛裹著蜜糖，融化在兩人相貼的暖意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