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陳紹已經特殊照顧,病了的民夫還是沒有挺過來。
僅僅兩天之後,他就死了。
推著他的同伴,早晨叫他起來吃飯的時候,人已經僵直冰涼了。
本來就沒飯吃,啃著野菜還要高強度的勞動,其實早就油儘燈枯。
物傷其類,其餘民夫挖了個坑,將他裹著破衣草草掩埋。
運糧隊的氣氛,也變得有些沉重。
輜重隊的兵卒,倒是完全不受影響,更像是看戲一樣。
他們早就見慣了這種事,甚至本來應該自己動手的,這樣兩天內就能節省一些勞力。
事實上,他們之所以沒有反對,是因為這次出行還算順利。
如果時間不夠,馬上要延期了,他們即使是不敢和陳紹硬抗,也會暗戳戳地把這個民夫弄死,免得耽誤腳程。
山路的兩側,有不少被隨意丟棄的屍體,很多已經被野獸啃食的麵目全非。
陳紹騎在馬背上單手捂著口鼻,時不時飄來的腐臭味,讓他有些擔心會產生瘟疫。
好在他們馬上就要到目的地。
陳紹這次運糧期限是一個月,結果提前七天到了。
因為這段時間,宋軍打了勝仗,戰場整體往西推移,橫山一帶不再是前線,西夏的哨探、遊騎都已經撤走。
等終於到了目的地丁星原附近,眾人都十分高興。
輜重兵們自顧歇息,隻有三五個,驅趕著民夫繼續運糧,去和營寨內的糧官交接。
大宋的營寨內,氣氛很是不錯,一般這種情形,都是打了勝仗之後的表現。
這次宋夏交戰,已經斷斷續續打了四五年,大宋確實是占了上風。
宋軍先後攻克臧底河城、洪夏城、古骨龍城,環州定遠大首領李訛移父子被擒,前不久剛被趙佶下旨斬首。
當今聖上剛剛發令重賞前線將士,然後要在這丁星原修築三個堡寨加強邊防。
並且親自命名為:靖夏、伏羌、製戎
和陳紹交接的,是鄜延軍的一個武官,穿著紅色短襖,藍色戰裙,戴著元青色交腳璞頭。
他好像是認得陳紹,遠遠就笑著招手,“紹哥兒,這邊來!”
陳紹趕緊拽住身邊一個穿著青直綴短布襖的鄜延軍小卒,低聲問道:“那位是?”
“是我們都頭。”
“叫什麼?”
“李岩。”
陳紹鬆開小卒,大踏步過去握住武官的手,張口‘哥哥’、閉口‘李哥’,十分親熱。
其實他連人家姓名都忘了。
“衙內說你要來,特意囑咐我關照你,這一路上乾糧啃膩了吧?”
他所說的衙內,就是劉光烈,劉光烈雖然官職不高,但卻是鄜延路總管劉延慶的兒子,稱個衙內綽綽有餘。
陳紹笑道:“哥哥啊,這個年月,有吃的就該念佛!要我說,咱們都得感聖上、童帥的恩德才對。”
李岩摟著他的肩膀,笑道:“你是個有福的,今日朝廷送來了些酒肉,正好給你打打牙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