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古掀開帳門而入。就見大帳當中,老種之上還有一人,大馬金刀坐在上首帥位,正是童貫。
眾人也都望向他。
姚古身上左一條右一條的裹著的都是白布,上麵還有血漬浸染的痕跡。
他是西軍重要將領,都已經身受重傷,可見前線戰事之慘烈。
從童貫催促陝西五路年前出擊開始,姚古早就把童貫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好幾個來回了。
此時見到真主,也沒有什麼好臉色,冷冷地拱了拱手,然後又朝種師道抱拳之後,一屁股坐在一條胡凳上。
童貫心中十分不爽,西軍這些將領,越來越不拿他當回事了。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原因。
童貫能拿到朝廷的餉銀不假,可是他不是誰都發。
隻有和他關係好的,才能拿到一點,其他的都留給他自己了。
勝捷軍一共才三萬人,還不滿編,能吃下多少的糧草輜重。
說到底,這些錢,大頭都被童貫自己吃了。
童貫沉默不語,楊可世是他心腹,但也是個直漢子。看著眼前這渾身是傷的西軍宿將,特彆是坐在那裡目光炯炯,渾身裹創的姚古,一時竟說不出質問的話來,隻是站在那裡沉吟。
他身邊譚稹,卻是冷心冷麵的人,而且也是宦官。
他一指姚古:“姚古,朝廷幾次三番下令,叫你支援劉法,你為何畏戰不前!”
一個渾身光鮮的宦官,在營帳內,大聲指責浴血而來的武將畏戰。
營中氣氛一下就冷了下來。
熙和猛將翟進第一個看不下去了,一拍桌子站起身來,道:“你是何人,竟敢口出狂言,當初劉將軍覺時機不到,不願冒險進軍,正是你等奸佞小人,來信逼迫,如今釀成大禍,反倒責怪起廝殺漢來了!”
童貫臉色難看至極,劉法確實不願意出戰,童貫直接派人來指責:
“君在京師時,親受命於王所,自言必成功,今難之,何也”?
這話分量很重,不出戰就成了不忠不孝,甚至有欺君的嫌疑了。
當初劉法進京,也是見了皇帝沒忍住,吹噓了一下自己。
他是個實誠人,於是拚將一死,冒著嚴寒出戰。
西軍上下,其實對他這種行為,都頗有微詞。
死了他本部部曲兩萬精銳不說,還讓西夏的察哥帶領西夏軍一路攻掠燒殺,宋朝軍民、役夫死難者近十萬人之多。
如今翟進把這件事直接說出來,相當於是打了童貫的臉,撕破他的遮羞布。
就差直言這次大敗完全是因為童貫瞎指揮了。
滿帳西軍,都出了一口惡氣,心中痛快無比。
童貫看了一眼翟進,此人乃是洛陽豪門出身,根正苗紅的清貴文臣世家。
在大宋,這樣的人,即使是他也無法輕易治罪。
陪都洛陽的那些豪強,實力深不可測,而且十分團結。
當今皇帝是個好麵子的人,真把那群人惹急了,他們真罵你,而且他們在士林中地位崇高,掌握了民間話語權。
翟進罵了一通之後,出了一口惡氣,便摘下頭盔一扔,“我們出生入死,不是來給人擋箭遮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