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德依稀記著,從家中出發的時候,還是陰天。
掀開車簾,竟然是豔陽高照。
天氣的變化,就像人的心情一樣。
反正都這樣了,還想那麼多乾什麼。
她舒了口氣,整了整衣衿,快步走了進去。
這宅子確實修的很好,茂德越走越輕快。
來到房中時候,正巧趕上侍女們端著菜肴進來。
不知為何,來時見到了駙馬,反而讓她更加活躍了一些。
侍女幫她脫去裘披,茂德走到桌前笑道:“我來晚了。”
“遲到者罰一杯。”
茂德褪去了靴子,穿著羅襪踩在柔軟的地毯上,麵帶微笑輕輕伸了個懶腰,把胸脯挺了起來。
“好啊,你倒。”
李清照抿了一下嘴唇,道:“福金還沒喝,就像是醉了。”
茂德端著酒杯,坐在陳紹旁邊,臨行見到駙馬讓她的罪惡感羞恥感爆棚之後,突然又覺得心情無比放鬆,頗有種放縱的快感。
陳紹若有所悟,一邊給她倒酒,小聲問道:“你遇到駙馬了?”
茂德沒想到他這麼聰明,紅著臉點了點頭,然後又嗔白一記。
陳紹乾笑一聲,坐直了身子,沒有繼續接話。
茂德見他一副儒雅端正的模樣,言行穩重有威儀,忍不住啐了一聲。
壓在自己和大嫂身上,逼著我們兩人大聲說自己是誰家娘子的時候,你代王可不是這副模樣。
把自己弄成如今這壞樣子,你倒想裝正人君子,茂德咬著嘴唇,把嘴裡的酒吐到他胸前。
李清照一看,臉上有點掛不住了,站起來道:“你們不是來飲宴的,我要走了。”
茂德終於冷靜了一點,臉頰頓時一紅,上前挽住她的胳膊,不許她走。
她們兩個關係本來就好,到了太原之後,更是互相幫扶度過了最難的那段時間。
陳紹覺得茂德的精神狀態有點不對勁,像是破罐子破摔,要擺爛了。
也不知道她們湊在一起,小聲說了什麼,總之李清照也不走了。
四人一起吃完之後,侍女進來說是有人前來求見。
陳紹本來打算不走的,聞言訕笑道:“可能有些政務,我去看看。”
李清照道:“代王自便就是。”
陳紹又看了茂德一眼,後者露出笑容,恢複了溫婉嫻靜的模樣。
陳紹心中暗道,改天還是要開導一下,彆真擺爛了。
從彆苑出來,隻見親兵候在馬車前,王寅也在跟前,站著一動不動,好像在閉目養神。
直到有人碰了他一下。
陳紹靠近之後,說道:“上車來說話吧。”
王寅和他一起進了馬車,彎著腰站著,剛要說話。
陳紹指了指對麵的座位,“坐下說。”
王寅知道,代王對待下屬,向來不是主奴一般的做派,也沒有過多退讓,坐下之後說道:“大王,明州傳來消息。”
“明州?”陳紹一臉納悶,“我沒在明州布置什麼人手吧。”
“是曲將軍,明州的海商們,為了爭利,一起在高麗東瀛打壓咱們的商隊。曲將軍派水師從密州港出發,奔襲到明州、泉州,將其中為首的五家抄沒,誅殺其家主。”
曲端又獨走了。
陳紹揉了揉眉心,想要罵上幾句,但沒有罵出口。
“他們是怎麼與商隊爭利的?”陳紹問道。
王寅回道:“他們往來於海上,早就和各地番人、夷民交好,指使他們不收商隊貨物,劫掠上岸水手,偽裝海盜襲擾。”
陳紹一聽,頓時鬆了口氣,那就沒事了。
王寅是了解陳紹的,他知道代王這人是真仁厚,不是假慈悲。
若是無緣無故地殺人,他多半是不喜的,便繼續說道:“這幾家早年都是給梁師成、王黼等人斂財的,與朱勔也頗有交情。他們花錢買通了南方衙署,官商勾結,家資千萬。”
陳紹點頭道:“告訴曲端,不要擴大,要適可而止,打擊對象要精準。”
海運是陳紹這一年傾注最多心血的地方,容不得有失,這些商人要入夥的話,其實陳紹是樂見其成的。
畢竟大海足夠廣闊,以如今的國力,船隻是越多越好,根本填不滿海外巨大的市場。
出海的船隻越多,商隊越多,隻會把海外的財富、特產更多地帶回中原。
而且海運越發達,反向刺激中原的造船業,就會越有動力改進船舶技術、增強航海水平。
但是目前看來,已經率先出海的這些人,不希望彆人來分他們的利益。
哪怕這個蛋糕足夠大,他們也想壟斷,果然人的貪欲都是無窮的。
我都沒想著壟斷,你們倒動了這個心思。
你們用自己的實力來給我下絆子,我用同樣的手段反製的時候,你們彆叫疼就行了。
這些海商,應該是錯估了陳紹對開海的決心和投入。
像陳紹這種已經擁有自己的政權,而且十分穩固的人,想做什麼事的時候,效率是十分驚人的。
在中原大地上,誰也彆妄想跟官府鬥,你能調動的資源才多少,你們海商要乾什麼事,甚至還得去給小吏送禮。
官員們給你們行個方便已經很難得,你還得供著他,讓他不至於給你臉色看,不會卡你。
而陳紹這種人一句話,所有衙門都得全力運轉,官吏們都得上杆子去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