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的霹靂炮能射這麼遠,還有滾滾濃煙,火光衝天。
而對岸那一聲聲的‘代王萬歲’,也讓他腦子裡為之一頓。
眼前的亂象,看在甄五臣眼裡,已經有了一種潰敗前的征兆。
他的腦子裡那根深蒂固的戰術、步驟,忽然之間全部作廢了,腦海裡隻剩下一團亂麻。
守軍寨而已,甄五臣半輩子都在做這個,一年多的時間,他親自布置的薊河防線,哪怕是麵對定難軍,他也有勇氣一戰。
但是如今的局麵,卻因為一件從未出現過的武器,而讓他所有的經驗全都作廢。
不管遇到甚麼情況,主將都必須立刻拿出主意、成係列的戰術步驟,做出決斷!
他暫且拋棄了所有感覺、強行壓住內心的波瀾,他在沉思盤算,全力想方設法。
周圍的將領們都默默地等待著,連平日裡最暴躁的副將也不吭聲了。
三門火炮,而且射的還不是很準,裝填速度也不快。
能造成的殺傷,其實遠沒有一排神臂弓那麼大,但是這玩意打完之後濃煙滾滾,火光衝天,對人心的衝擊是巨大的。
甄五臣右手的手指、使勁掐著左手背,凝重而緊張地苦思著。
必須立刻、馬上作出應對之策!
如今自己這邊,士氣已經低落到人人驚懼的地步,大軍有潰象,這是最可怕的。
哪怕是戰事不利,甚至丟掉了這個軍寨,甄五臣也可以依托其他軍寨,選鋒而擊。
但要是士卒潰散了,非但肯定是必敗無疑,還會連累周圍的兵馬。
很有可能,這群定難軍就要一鼓作氣,殺入平盧了。
就如同當年完顏宗望打張覺一樣,大軍殺到平州城下,就回天乏術了。
想到這裡,甄五臣一咬牙,摸起長槍道:“殺!殺到一處,那鳥炮便不好再打!”
如果此時退兵,這一場戰役注定要戰敗了,常勝軍就要放棄平盧,依靠地勢一心守衛遼東。
不過現在馬上部署退兵節奏,很可能後軍能保存不少實力;甚至剩下的兵力,或許還能重新進行一場會戰……如果士氣還沒徹底崩潰的話。
而進攻,那便是搏一把!
要是能把這些人殺退,擋在西岸,就有機會等待女真人的援兵到來。
退往遼東,失去平盧,大哥的雄圖霸業就完了。
想到這裡,甄五臣不再猶豫,他不管那些炮是怎麼回事,哪怕你陳紹是天命所歸,我甄五臣也隻為大哥而戰。
甄五臣提著長槍,下令擂鼓,親自帶兵殺到最前線。
此時晨霧散去,隻剩下濃煙,正在島上指揮的朱令靈,也瞧見了上麵的情況。
他是認得甄五臣的,此時也隻是冷笑一聲:“匹夫之勇!”
你此刻就是再勇猛,那又如何,漫說你今日敗相已顯,哪怕就是贏了,你馬上就會收到身後起火的消息。
還不止一處。
——
新春首戰告捷。
開戰半天,定難軍就突破薊河,殺入平州的消息傳開。
街頭巷尾,人們驚異於一件事,定難軍每次休整,再開戰時候,實力又會猛漲。
對於土地的開拓,中原百姓倒是沒有什麼感覺。
畢竟這些地方,從大宋開國時候,就不屬於宋庭。
這麼多年過去了,大家習慣了河北就是邊境。
今日一戰之後,滄州都徹底成內地了。
老百姓們聽到的,隻是戰爭的勝負,在元帥府的節堂內,一封封的戰報就十分詳儘了。
老種歎了口氣,手裡拿著一份奏報,對曾經的手下曲克說道:“當初代王花費巨資,甚至不惜用銅料來鑄炮,眾人皆以為不值。我當初就反對過,如今看來,還是代王有先見之明。”
曲克點頭道:“代王常有巧思,於各行各業都能不學有術,實乃千古奇才。”
說起這次的火炮,在場的人,確實都心服口服。
其實大宋、大遼,一直都很重視火器的研究和開發,但也沒有像陳紹這樣重視。
光是他自己,每個月都要去一次工院,要知道代王並非一個愛逛的人,他基本都待在王府。
去彆的地方加起來,也沒有去工院的次數多。
而且他還一下子把工匠取得進展之後的獎勵,提高了數倍。
陳紹給他們講過,運送銅炮去前線,隻要是為了破開城門、關隘的。
但這次的戰報上,寫的很清楚,火炮第一次登場,震懾了敵軍,摧毀了敵人的士氣。
這倒是意外之喜。
陳紹也沒想到,不過今後恐怕就很難形成這種效力了。
畢竟這次是第一次登場,今後自己的敵人,都知道了自己有這種武器,便不會被嚇到幾儘潰散。
他們也會想方設法研究,或者是想出應對之策來。
短時間內,這門技術外漏的風險不大,而且如今的火炮,也並非一個可以徹底改變戰場格局的武器。
這次算是它初登場的福利了,今後很難再有。
而且這次效果如此大,和老朱靈機一動,戰場上那一嗓子也有很大的關係。
元帥府的節堂內,陳紹並沒有多少欣喜,這場勝利在他的預料當中。
這隻是開胃小菜。
接下來的曲端,才是那柄利刃,徹底插進郭藥師的心臟。
要是讓女真的兵馬,進入遼東,然後順著遼東的地形布防。
自己的人再按部就班地攻打進去,還不知道要和他們耗多久,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消耗多少的物資。
陳紹之所以如此重視高麗,也有這個原因,它的位置實在是太重要了。
利用好了高麗,足以讓戰局扭轉。
恰好如今的高麗,正籠罩在一場叛亂之中。
陳紹拿著手裡的情報,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是扶保少年國主王楷,還是幫權臣李資謙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