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起亮往前湊了兩步,右手高高豎起大拇指,指節都繃得發白,語氣裡滿是佩服:“陳林,你是好樣的!我潘起亮,以後服你!”
“小鏡子,你這是想怎樣?”翟老摳的聲音突然插進來。他眯著小眼,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目光在潘起亮身上打轉,語氣裡帶著幾分調侃,“這就改換門庭了?”
陳林轉頭看向翟老摳。
剛才在入會儀式上,總覺得這人眼神不正,透著股市儈的精明。
可聽劉麗川介紹完他管賬的身份以及他的經曆,不知怎的,倒覺得順眼了些——至少是個乾實事的人。
“對了,小鏡子,”陳林收回目光,看向潘起亮,語氣比剛才輕鬆了些,“你什麼時候出來的?”
“你被提走之後,鐵良就把我放了。”潘起亮抓了抓後腦勺,語氣隨意,“反正挨打的是他,隻要他不追究,縣令才懶得管這破事。”
“這次多謝你了。”陳林雙手抱拳,微微躬身,“要不然,我在縣衙大牢還得吃些苦頭。”
潘起亮卻突然沉了臉,眼神裡滿是愧疚,聲音也低了些:“是我對不起你,沒能保護好你。”
他說的是陳林被帶走那天的事。
可當時他自己也在獄裡,根本幫不上忙——而且那時候,也沒到魚死網破的地步。
“陳林。”劉麗川突然開口,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他輕輕歎了口氣,眉頭微蹙,語氣比剛才嚴肅了幾分,“人是不是你殺的,現在其實不重要。關鍵是,府衙是不是還在追著這事兒不放。”
“練廷璜嗎?”陳林愣了一下,眼神裡滿是不解,“他為何要關注我這樣一個小人物?”
“小人物?你現在可不是小人物了。”劉麗川突然笑了,語氣裡帶著幾分感慨,“現在外麵都在傳,你是租界金手指,能點石成金。剛剛又傳出消息,說你是顧老爺子的忘年交——顧福昌啊,那可是上海灘首屈一指的絲商,商界泰鬥!”
陳林被這話聽得有些恍惚。
自己有這麼厲害嗎?
他一直以為自己夠低調,隨時能扮豬吃老虎。
可誰曾想,不知不覺間,已經有人給他披上了一層虎皮。
“川哥有什麼建議嗎?”陳林沒再糾結名聲的事,依舊用“川哥”稱呼劉麗川,語氣裡帶著幾分請教。
劉麗川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眼神冷了下來,聲音也變得冰冷:“這件事是練廷璜盯著,沒彆的辦法——隻能乾掉練廷璜。”
陳林的嘴角幾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
乾掉一個知府?劉麗川這膽子,也太大了。
劉麗川本以為陳林會膽怯,甚至會拒絕。
可陳林接下來的話,卻讓他愣了一下,反倒說不出話來。
“我想知道,練廷璜這人怎麼樣?”陳林往前湊了湊,眼神裡滿是認真,語氣平靜得像是在問一件尋常事。
“這個人剛上任不久,”劉麗川頓了頓,語氣裡滿是厭惡,“但已經做了好幾件傷天害理的大事。他跟來滬的粵商勾結,侵吞本地人的產業,還幫著粵商掩飾販賣煙土的事——可謂是血債累累。”
“既然如此,那就沒問題。”陳林點了點頭,臉上露出自信的笑,語氣篤定,“我隻需要小鏡子協助我,一周之內,解決掉練廷璜。”
劉麗川沒再多說,隻是輕輕點了點頭,眼神裡帶著幾分認可。
接下來的會議,劉麗川沒留下陳林。
他叫來了劉麗華,讓她帶陳林回自家客棧休息。外麵已經夜深人靜。
月亮躲在雲後麵,隻漏出一點微弱的光。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咚——咚——”,敲了兩下,是二更天了。
陳林跟著劉麗華上了一艘小船。
剛坐穩,周秀英就從後麵跑了過來,嚷嚷著一起走。
陳林離開後,倉庫裡的氣氛瞬間沉了下來。
翟老摳皺著眉,麵色凝重地看向劉麗川,語氣裡帶著幾分擔憂:“這事兒,本來該我們去做的,交給一個孩子……”
“你還把他當孩子啊?”劉麗川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語氣裡帶著幾分無奈,“剛才是誰說,要把紫把頭的位置讓給人家的?”
一旁的周立春也皺著眉,麵色凝重:“練廷璜那人,膽小心細,我們這麼久都沒找到機會。陳林他……能辦到嗎?”
潘起亮也湊了過來,語氣裡帶著幾分不安:“會首,陳林該不會是想讓我進府衙刺殺吧?不是我小鏡子慫,我真沒那個能力。”
“你們要相信陳林。”劉麗川的語氣很堅定,“我以前也隻把他當一個大男孩,可每次都錯了。這次,就當是對陳林的一次試煉。”
他看向潘起亮,語氣放緩了些:“小鏡子,你放心,陳林寧願自己去死,也不會讓你去送死的。你隻要配合好他就行。”
說完,他又轉頭看向周立春,語氣嚴肅:“立春,你們離鬆江府城近,要是需要,你們也協助一下陳林。”
周立春立刻雙手抱拳,躬身應道:“自當如此!練廷璜的事情,本就因我們而起。”
……
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