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事情還非得見麵說嗎?電話裡麵說不清楚。”徐姐把手裡那支圓珠筆“啪”地按回桌麵,筆帽彈了一下,滾到文件夾邊才停住。她斜倚在椅背上,兩條胳膊交叉抱在胸前,眉梢吊得老高,不耐煩幾乎要從眼角溢出來。
“當然說不清楚了!”我猛地拔高音量,嗓子劈出一絲沙啞。話一出口,我自己也聽見了那層生硬,像石塊砸在玻璃上,帶著碎渣的回響。我閉上嘴,舌尖頂了頂口腔內壁,停頓了半拍,讓那股衝勁兒沉下去,才壓低聲音問:“陽哥什麼時候值班?”
“你問他乾什麼?”徐姐的聲調立刻往上挑,尾音像鉤子。她鬆開胳膊,上身微微前傾,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桌沿那道裂紋,“他還沒轉正呢,有什麼事情你還不如跟我說。”她說話時下頜繃得緊,露出一點咬肌的輪廓。
“跟你說有什麼用?”我嗤笑一聲,肩膀聳了聳,語氣像冰碴子往下掉,“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件事情,到頭來,還不是沒人管!”我盯著她的眼睛,目光筆直地戳過去,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徐姐怔住,瞳孔縮了一下,像是沒料到我會把話撕得這麼開。她眉心“川”字紋瞬間加深,嘴角拉平,整張臉迅速切換到嚴肅模式,連呼吸都緩了一拍。
“張淚,”她放緩語速,每個字像從齒縫裡擠出來,“從上次學校發生的事情來看,你確實有點東西。但是這件事情還是太複雜了,我勸你還是不要搞得太明白了。”她說到“複雜”時,食指在桌麵輕輕敲了兩下,發出空洞的“篤篤”聲,“你已經惹得一身騷了,再整下去,我怕你畢不了業。”說到最後一句,她聲音低下去,尾音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顫,像風吹過電線。
我聳聳肩,嘴角扯出一個滿不在乎的笑,喉嚨裡滾出一聲輕哼:“放心吧,不會的。大不了就肄業唄。”我攤開手,掌心向上,做了個“隨它去”的手勢,指節處還留著昨晚翻舊筆記本時蹭到的鉛灰。
我吸了口氣,胸腔鼓起來又癟下去,聲音低卻穩:“徐姐,這件事情在我心裡麵一直是一個事兒。昨天晚上因為一些事情,我又想起來了這件事情,所以我覺得這件事情,總歸要有個了斷。”說這話時,我垂在身側的手指無意識地撚著褲縫,布料被揉出一團細小的褶皺。
“那你找他乾什麼?”徐姐的疑惑明明白白寫在臉上,眉毛擰成結,眼角擠出幾道細紋。
我抬起眼,嘴角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像貓打量獵物。聲音放輕,幾乎用氣音:“你說我有點兒東西,我覺得陽哥也有點兒東西。”說完,我眨了下右眼,睫毛掃過下眼瞼,留下一點狡黠的陰影。
徐姐的眉梢抖了抖,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她抿了抿唇,語氣裡摻進幾分遲疑:“他……學校那邊天天開會,不知道他有沒有時間聽你說那陳年瑣事。”她說到“陳年瑣事”時,手指在桌麵上畫了個小小的圈,像是要把這幾個字圈起來扔掉。
我沒再回話,隻是衝她點了點頭,幅度很小,下巴幾乎隻動了半寸。轉身時,我的運動鞋在地板上碾出一聲輕微的“吱”,像劃破寂靜的細線。
走廊的燈管有些老化,白光裡摻著青,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長。我站在陽哥辦公室門前,抬手,指關節彎曲成一個弧度,輕輕叩了三下——“咚、咚、咚”。聲音在空蕩的走廊裡蕩開,像石子落水後的漣漪,一層層擴散,卻無人應答。我垂下手,指尖在褲縫上蹭了蹭,心裡那點期待像被戳破的氣球,癟了一半。
剛要轉身,皮鞋跟敲擊地麵的“嗒嗒”聲從走廊拐角傳來。劉星陽的身影出現在慘白的燈光裡,藏青色西裝熨得筆挺,領口露出一點白襯衫的尖角,像刀鋒。他嘴角掛著那副標誌性的笑,弧度精確到毫米,眼角卻沒什麼溫度。
“陽哥。”我快走兩步迎上去,聲音不高不低,剛好夠他聽見。
“張哥,好久不見啊。”他回應時,眼尾笑紋堆疊,卻像畫上去的,沒牽動顴骨。他右手插在褲兜裡,左手自然垂著,指節修長,指甲修剪得圓潤乾淨。
我咧開嘴,笑意沒進眼睛,故意拖長了音:“是啊,好久不見。”我微微歪頭,視線從他鋥亮的皮鞋掃到領帶夾那枚低調的銀色小方塊,“不知道這麼長時間沒見過麵了,我想請陽哥幫我辦點事,不知道還行不行了。”我故意在“行不行了”四個字上加重,尾音上揚,帶著鉤子。說完,我抬了抬下巴,目光直直撞進他眼睛裡,瞳孔裡那點挑釁像火星子蹦出來。
劉星陽的笑紋紋絲不動,隻是喉結輕輕滾了一下。他側身,左手做了個“請”的手勢,掌心向上,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襯衫邊,“張哥說的這是哪裡的話,走廊裡,進我辦公室說。”他聲音低沉,像溫水滑過瓷盞,聽不出情緒。
我跟著他走進去,辦公室門在身後合上,發出輕微的“哢噠”。空調嗡嗡作響,冷氣混著淡淡的木質香調。我坐在他對麵,黑色皮質沙發微微下陷,發出“咯吱”一聲輕響。我翹起二郎腿,腳尖晃了晃,語氣裡帶著笑:“陽哥真是大忙人啊,今天差點就見不到了。”
劉星陽繞到辦公桌後,拉開椅子坐下,身體後仰,椅背發出“吱呀”一聲。他抬手鬆了鬆領帶,指尖在領口停留半秒,才露出那副無辜的表情:“張哥這可怨不得我,學校那邊天天開會,我也不想開啊,耐不住領導一直打電話催啊。”他說到“打電話催”時,右手在耳邊比了個接電話的手勢,食指和中指並攏,輕輕晃了晃。
我低笑一聲,肩膀抖了抖,手指在膝蓋上敲了兩下:“我知道,我知道,我怎麼敢埋怨您呢。”說這話時,我刻意把“您”字咬得重了些,尾音拖得長,像根軟刺。
“張哥又拿我取笑了。”劉星陽笑著搖頭,眼角那道細紋終於深了半分。他十指交叉放在桌麵上,指節泛白,緊接著問道:“不知道張哥找我……”他停頓,舌尖在齒間抵了一下,像是斟酌用詞,又像在等什麼,“是有什麼事情?”他抬眼,瞳孔黑得發亮,像兩口深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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