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正在逃亡路上的李元伯等人,背後升騰起的焰火無疑是剛剛敲響的死亡喪鐘。他知道哪怕俺巴孩一開始沒想到派人來追殺自己,但這團焰火升起後,一定會有大量的追兵咬住自己不放。
事情也如他所料,城中的俺巴孩在注意到城外突然升起的一團焰火,在經過博日帖赤那的解釋得知是對麵燕軍斥候的傳訊焰火後,俺巴孩興奮的大笑道:“這就是齊格奇與那群漢人勾結燕軍意圖反叛的鐵證!李元伯他們剛剛跑出城就急忙向燕軍傳信,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派五百輕騎出城,將他們這群叛徒全部剿滅。”
城外,李元伯等人不得不再次加快了速度,為此他還不得不令二十名親信讓出馬匹,與他們分開自己四散奔逃,以此來空出二十匹備馬以供輪換。但即便如此,在一個時辰之後,李元伯還是聽到了後方不斷接近的馬蹄聲。
李元伯騎在馬上湊近了自己的夫人,從懷中掏出一個青藍布的小包裹遞給了自己的夫人說道:“格日娜,拿好這個東西。如果你帶著孩子們到了燕軍那裡,把這個東西交給他們,應是能讓你和兩個孩子活下去!”
李元伯的夫人格日娜聽到丈夫此言已是淚眼婆娑,不過情況緊急,已是來不及多說些什麼,隻得將那個小包裹塞進了幼子李道馳的懷裡。
李元伯又做了一陣安排,讓手下二十名護衛護送著自己的妻兒繼續逃命,將那二十匹備馬也留給他們,讓他們可以一人雙馬不至於因為馬力不支而停下,隨後就帶著剩餘的人停了下來。
李元伯目送著妻兒遠去,讓人清理了一段他們的馬蹄痕跡,隨後就帶著人等候著追兵的臨近。待到後方的追兵出現在視野之內,李元伯帶著剩餘的護衛向著西北方向而去,他要為自己的妻女儘力引開追兵,為他們博出一條生路。
然後,就算李元伯如此苦心孤詣,但麻煩並未因此而終止,在李元伯和他的妻女們分彆不久之後,格日娜一行人就被廣寧城的探馬注意到了。
這些探馬原本是遵奉齊格奇的命令在廣寧城四周警戒,此刻這些人還不知廣寧城內的變故,他們是被之前燕軍的傳訊焰火吸引過來的,這些探馬一開始看到格日娜一行人皆是身著蒙古服飾騎著快馬還想著上來詢問一番。
但隨著雙方接近,這些探馬明顯感受到到格日娜一行人對自己的警戒敵視,再注意到他們不舉火把不計馬力的向西疾馳,這些蒙古探馬也大致猜到格日娜這一行人是敵非友了。
所以這群蒙古探馬開始追隨環繞著格日娜這一行人的馬隊,並開始不斷地放箭襲擾。虧得此時是夜間,雖然今夜是個萬裡無雲的晴天,但剛剛初四,時間又已過了子時,月亮已經下山。滿天繁星之下雖然可以勉強視人,但弓箭的準頭就差了很多,很難射中在騎在馬上疾馳的人。
雙方就這麼你追我趕的糾纏著向西而行,一個時辰後,格日娜等人到了一條小河邊停馬。身旁的護衛們借著河邊的樹木做掩體,也虧得追趕過來的探馬人數不多,人數也隻有二十多人,不敢貿然進攻,雙方就隔著一段距離相互僵持著。
格日娜等人當然不想停下,可以馬連續跑了好幾個時辰實在堅持不住,好不容易碰到條小河,隻好停下來飲馬。讓馬喘口氣,不然再跑下去,這些馬恐怕就要被累癱了,那時想跑也跑不了了。
幾名護衛牽著馬讓它們在河邊暢飲,格日娜將兒女拉到自己身邊,看著自己心愛的一雙兒女,格日娜心都要碎了。她有些想不明白今天傍晚,一家人還在一起開開心心的用晚餐,怎麼幾個時辰後,就落得了如此光景。
剛滿九歲的李道馳稚嫩的臉上掛滿了淚珠,這個曾經無憂無慮的小公子此刻滿臉的驚恐和迷茫,他抬頭望著自己的母親問道:“娘親,爹爹呢?”
格日娜看著幼子的臉龐不知如何作答,她為李道馳緊了緊衣服,摸了摸他的胸口,確認丈夫給的包裹還在,然後拉住女兒的手,看著李妙清說道:“妙清,你記住,一會兒過了河,你帶著弟弟,看顧好他,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停下來知道嗎?一直向西,知道你們碰到燕軍,然後把你弟弟懷裡的東西交給他們,明白嗎?”
李妙清聽著母親的話頓時惶恐起來,她緊緊拉住自己母親的手說道:“母親,你在什麼,你不能丟下我和弟弟,我們一起走,我們一定能一起離開這裡的。”
格日娜看著自己的女兒滿眼不舍,但也隻能流著淚說道:“妙清,你聽我說,現在追著我們的這些人應該還不知廣寧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我們是誰,這樣才給了我們活命的機會。現在他們明顯把我當做這個隊伍裡最重要的人,所以我和這裡的大多數護衛必須留下來。如果我們一起渡河,那些探馬就會衝過來放箭,我們在渡河時就是等箭的靶子,那時候誰也活不下來。我和大多數護衛留下,他們才能耐著性子留在這裡和我們耗時間,等待援兵,你和弟弟才有機會活著逃走,你明白嗎?這裡距離錦州邊界差不多還有三十裡,一會兒等馬喝足了水,你帶著弟弟和三名護衛各帶三匹馬過河,過河之後拚了命的向西跑,無須再在意馬,隻要你們跑到了燕軍的地界,你們就能活下去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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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妙清還要再說什麼,可馬上被格日娜打斷,“妙清,到了錦州,用你弟弟懷裡的東西換一條生路,不要想著報仇。活下去,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娘親和你爹爹也就放心了,記住我說的話了嗎?”
格日娜目光堅定的看著自己的這個大女兒,直到她泣不成聲的點了點頭,才鬆了一口氣。隨後格日娜叫來了三名護衛,又安排了一番,如今跟在身邊的這二十幾人可以算是丈夫的死士,格日娜還是放心的。
一切都安排好後,三名護衛帶著李妙清李道馳二人開始渡河。為了掩護他們,格日娜帶著剩餘的護衛向著跟隨他們的探馬發起了一次襲擊,轉移這些探馬的注意力。再次回到河邊時,格日娜默默地看著空無一人的對岸,在心中向著長生天為自己的一雙兒女作著祈禱。
李妙清帶著弟弟過河之後不敢有半分停留,立刻縱馬向著西方而去。這次似乎真的是蒼天護佑,一路上並未再有追兵趕來。又向西疾馳了約二十裡,天已漸白,李妙清等人前方突然出現一支三十來人的馬隊,手下的護衛靠近後說道:“小姐,是燕軍的遊騎!”李妙清點點頭帶著幾人停馬等在原地,緊張地看著不遠處的燕軍。
從遠處迎麵而來的燕軍遊騎眼看李妙清幾人停馬才漸漸接近,繞了一圈將幾人團團圍住,抽出刀對著李妙清幾人。李妙清身邊的三名護衛立刻也將腰間的刀抽出,李妙清急忙製止道:“將刀扔掉!”
這三名護衛猶豫的看了李妙清一眼,又看了看周圍的燕軍,終於將手中的刀扔在了地上。
李妙清率先下馬,又將弟弟從馬上接了下來,其餘三名護衛也跟著下馬。見到他們如此行動,包圍他們的錦州軍遊騎神色明顯放鬆了許多,騎著馬緩緩靠近,但並沒有收起手中的武器,其中一名帶隊的自身什長上前用蒙語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聽到問話,李妙清抬手製止了手下護衛答話,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下心情,走上前,用略微有些蹩腳的大虞官話回答道:“我是廣寧漢軍千戶李元伯之女,廣寧內亂,我父帶我等出逃,途中為躲避追兵失散,望諸位大人庇護我等。”
為首什長聽完回話,眼睛一縮,他們目前還未接到從廣寧突圍而出的斥候,雖知廣寧必然是生亂了,但還不了解具體情況。現在碰到了自稱是廣寧千戶之女的李妙清等人,想來他們必然是知道一些內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