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軍院的匾額掛上簷角時,朔北的春風正帶著暖意掠過庭院。朱紅的木匾上“榮軍院”三個字是蕭勁衍親筆所書,筆力遒勁,透著對老兵的敬重。黃玉卿站在院門口,看著老兵們背著簡單的行囊,在管事的引導下走進各自的房間,眼眶不由得軟了幾分——這些曾在沙場上浴血的漢子,終於有了一個安穩的家。
“夫人,您看這火牆,摸著手都暖烘烘的!”張老卒從屋裡出來,搓著雙手笑道,“俺活了五十多歲,還是頭一回住這麼好的房子。以後俺就在菜園裡種些白菜蘿卜,給大夥添些菜色,也不算白吃朔北的飯。”
周圍的老兵紛紛附和,有的說要教護衛隊的年輕小夥耍槍,有的說要把戰場經驗編成冊子,免得後輩走彎路。黃玉卿聽著,心裡暖意融融,轉頭對身邊的醫官叮囑:“老兵們大多有舊傷,每日的湯藥可不能斷。若是有誰身子不適,一定要第一時間診治。”
醫官剛應下,院外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蕭明軒勒住馬韁,翻身下來,臉上帶著幾分凝重:“母親,那幾個奸細招了。”
黃玉卿心中一凜,跟著蕭明軒往榮軍院西側的偏院走。偏院的柴房裡,三個穿著中原服飾的漢子被綁在柱子上,臉上還帶著未消的淤青。見黃玉卿進來,為首的漢子眼神閃爍,不敢與她對視。
“說吧,是誰派你們來繪製牧場地形的?”蕭明軒上前一步,聲音冷得像冰。那漢子咬著牙不吭聲,直到蕭明軒拿出一枚從他身上搜出的玉佩,他的臉色才瞬間變了。
黃玉卿的目光落在玉佩上,瞳孔微微一縮——玉佩是羊脂白玉雕成的,上麵刻著一個“靖”字,正是靖王府的信物。“靖王派你們來的?”她緩緩開口,語氣平靜卻帶著壓迫感,“除了繪製地形,你們還有什麼任務?”
那漢子身子抖了抖,終於撐不住,聲音發顫:“是……是靖王殿下派我們來的。他說……讓我們摸清牧場和商隊的路線,等羅刹國的人來了,就裡應外合,燒了牧場的糧倉。”
“羅刹國?”黃玉卿眉頭緊鎖,“靖王和羅刹國怎麼聯係上的?你們還知道些什麼?”
“我們……我們隻知道靖王殿下通過西域的商人傳遞消息,具體的我們也不清楚。”那漢子急忙辯解,“還有……還有一件事,靖王殿下說,要是遇到麻煩,就去找京中的李太傅,他會幫我們脫身。”
“李太傅?”黃玉卿心中猛地一震——這不正是念北之前查到的,與靖王勾結的致仕勳貴嗎?老將軍臨終前的密信裡提到,當年中風是“身居高位的舊友”所害,如今看來,這個“舊友”十有八九就是李太傅。這一句供詞,像是一把鑰匙,終於打開了老將軍舊案的第一道鎖,將靖王與當年的陰謀緊緊連在了一起。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念安穿著一身戎裝,風塵仆仆地走進來,見到黃玉卿,先是一愣,隨即拱手:“母親,孩兒奉父親之命,從邊關回來了。”
黃玉卿看著長高了不少的念安,眼眶微熱,隨即想起正事:“邊關可有異常?”
念安臉色一沉,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母親,孩兒在邊關查到,羅刹國的使者最近頻繁接觸西域的黑風部落。黑風部落原本就對咱們開通商路不滿,如今得了羅刹國的好處,怕是要在邊境生事。這是孩兒截獲的密信,上麵寫著‘三月初十,襲擾商隊’。”
黃玉卿接過紙條,上麵的字跡潦草,卻透著十足的惡意。三月初十,正是西域商隊運送春茶的日子,若是被襲擾,不僅會損失慘重,還會斷了朔北與西域的貿易往來。她抬頭看向蕭明軒和念安:“明軒,你立刻去商隊,讓他們提前出發,避開三月初十;念安,你帶一隊精銳,埋伏在商路必經的黑石峽穀,若是黑風部落的人來了,就給他們一個教訓。”
兩人剛領命離開,周監理就匆匆趕來,手裡拿著一封密信:“縣主,京中傳來消息,李太傅最近頻繁接觸兵部的舊部,還偷偷派人去了靖王府。看來他們是要動手了。”
黃玉卿接過密信,快速掃了一眼,心中已有了計較:“周大人,多謝你告知消息。如今靖王勾結羅刹國,李太傅又在京中策應,咱們得雙管齊下——一邊守住邊境,一邊搜集他們的罪證。”
周監理點頭,語氣鄭重:“縣主放心,周某已讓人盯著李太傅的動向,一有消息就立刻傳來。隻是……李太傅在朝中經營多年,怕是不好對付。”
“不好對付也要對付。”黃玉卿眼神堅定,“老將軍當年的冤屈,不能就這麼算了;朔北的安穩,也不能讓他們毀了。周大人,還請你在奏折裡如實稟報陛下,就說朔北發現靖王與羅刹國勾結的證據,懇請陛下徹查。”
周監理應下,轉身離開。黃玉卿站在偏院裡,看著窗外的春風吹動柳枝,心中卻沒有半分暖意。靖王的野心,李太傅的舊怨,羅刹國的覬覦,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正朝著朔北罩來。
傍晚時分,黃玉卿回到將軍府,蕭勁衍早已在書房等候。她將奸細的供詞、念安帶回的密信和周監理的消息一一告知,蕭勁衍聽後,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李太傅這個老狐狸,當年老將軍待他不薄,他竟為了兵權,下此毒手!靖王更是狼子野心,敢勾結外敵,真是罪該萬死!”
“如今不是動怒的時候。”黃玉卿遞過一杯熱茶,“念安已經帶人設伏在黑石峽穀,明軒也去安排商隊提前出發,邊境的事暫時能穩住。關鍵是京中,李太傅若是在朝中煽風點火,說咱們擁兵自重,怕是會給陛下留下不好的印象。”
蕭勁衍接過茶,指尖微微發涼:“我已讓人去查李太傅當年給老將軍下毒的證據。老將軍的貼身侍衛還在京中,若是能找到他,或許能拿到關鍵證詞。另外,念北那邊也在盯著西域的商人,隻要靖王再傳遞消息,咱們就能抓住把柄。”
正說著,念北推門進來,手裡拿著一個錦盒:“父親,母親,孩兒從西域商隊的貨箱裡搜到了這個。”她打開錦盒,裡麵是一枚黃金打造的令牌,上麵刻著羅刹國的圖騰——一隻展翅的黑鷹。“商隊的夥計說,這是靖王府的人偷偷放在貨箱裡的,要交給羅刹國的使者。”
黃玉卿拿起令牌,指尖劃過冰冷的黃金,心中冷笑。靖王倒是膽大,竟敢用這麼明顯的信物傳遞消息,看來他是急著要與羅刹國聯手了。“念北,你讓人繼續盯著西域商隊,若是見到羅刹國的使者,立刻拿下。”
念北應下,轉身離開。書房裡隻剩下黃玉卿和蕭勁衍,燭火跳動著,映得兩人的臉色格外凝重。蕭勁衍握住黃玉卿的手,輕聲道:“玉卿,這段日子辛苦你了。”
黃玉卿搖搖頭,靠在他肩上:“咱們是夫妻,本該同甘共苦。隻要能守住朔北,護住孩子們,再辛苦也值得。隻是……”她頓了頓,想起一事,“之前聽說黃家餘脈在京城郊外做小生意,若是李太傅和靖王拿他們開刀,要挾咱們怎麼辦?”
蕭勁衍眼神一沉:“我已讓人去京城暗中保護他們。黃家雖有錯,但罪不至死,更不能成為靖王要挾咱們的棋子。”
夜色漸深,書房的燈火亮了許久。黃玉卿和蕭勁衍商議著應對之策,從邊境的防禦到京中的證據搜集,每一個細節都反複推敲。他們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注定不會平靜——靖王和李太傅不會善罷甘休,羅刹國也虎視眈眈,朔北即將麵臨一場硬仗。
而遠在京城的靖王府中,靖王看著手中的密信,臉色鐵青。密信上寫著“奸細被擒,令牌丟失”,他猛地將密信揉成一團,摔在地上:“廢物!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一旁的謀士小心翼翼地開口:“殿下,如今朔北已有防備,不如咱們提前讓羅刹國動手,趁他們不備,拿下黑石峽穀?”
靖王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好!就按你說的辦。傳信給羅刹國,讓他們三月初五就出兵,務必截住西域商隊!另外,讓李太傅在朝中散布謠言,說蕭勁衍私通西域,意圖謀反——我倒要看看,陛下還會不會信他!”
謀士領命退下,靖王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月色,嘴角勾起一抹陰狠的笑容。他等這一天已經太久了,隻要能拿下朔北,抓住黃玉卿,他就能掌控天下的財富,成為真正的掌權者。至於蕭勁衍,不過是他登頂路上的墊腳石罷了。
而此刻的朔北,黑石峽穀的夜色中,念安正帶著精銳埋伏在兩側的山坡上。士兵們手握弓箭,眼神銳利如鷹。他們不知道靖王已提前讓羅刹國出兵,隻等著三月初十的到來。一場突如其來的危機,正悄然逼近。